塞芙拉。阿斯让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试图將它记住。他想再问些什么,可思绪却突然被远处愈发清晰的轰鸣声打断了。
地面隨著那道轰鸣声而震颤,剧烈的震动由远及近,从脚下渗入骨髓,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沙海深处翻滚,震得人难以站稳。阿斯让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鼓面上,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五臟六腑跟著颤抖。
很快,沙尘也被那无形的力量掀起,遮蔽了血色的天空,整个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昏暗,仿佛夜幕提前降临。
到处都瀰漫著一股令人室息的压迫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紧紧扼住眾人的喉咙,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斯让能够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没什么好害怕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为首的黑袍魔女高声喝道,声音穿透沙暴的呼啸,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此为始,留守营地的其他魔女迅速行动起来,她们並肩而立,魔力如涟漪般扩散,稳固了眾人脚下的地基,抵御了沙海的侵蚀。
“快!加快扎营的速度!”为首魔女继续催促,语气急促而严厉。
“没法更快了!”一群猎人低吼著回应,他们的身上满是汗水,手里的动作却不曾停下,猎龙弩被他们推到前沿阵地,弩弦紧绷,蓄势待发。
儘管营地已初具雏形,防御工事逐渐成形,但所有人都不敢懈怠,咬紧牙关,顶著沙暴埋头苦干。沙海的轰鸣声如死亡低语,提醒他们:稍有松解,就会被涌动的沙海永远吞噬。
“真奇怪,之前我做这梦的时候,应该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才对。”塞芙拉的声音突然响起,清脆中带著几分好奇:“你怎么还没去干活呢?”
阿斯让回望她,“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塞芙拉了,隨即笑了,笑意却带著些许疲惫与————怜悯。
“我看没那个必要。”她突然收起笑容,目光落向远方滚动的沙丘,“你知道吗?这其实只是一场梦一场切切实实发生过的、无比可怕的噩梦。
她声音忽然轻了下去,仿佛在与自已独语:“你会死在这场噩梦里,没人救得了你。而你也没法救自己。因为早在一百多年前-你就已经死在这场梦境里了·我是不是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呢?”
她的眼神忽然失焦,仿佛透过阿斯让的脸,看到了某个已经湮灭在时光深处的身影。
“哎——-我居然还有閒工夫和一个死人聊天,看来我是真的快疯了。也是————在梦境之外,我已经非常,非常老了。”
“你没有疯,”阿斯让说,“而我也不会死在这场一百年前真实发生过的噩梦里。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被某个魔女牵连进这场噩梦的普通斗剑奴?”
塞芙拉闻言愣了许久。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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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很有可能。”阿斯让耸了耸肩,“你说这是一场真实发生过的『噩梦”,那这场噩梦的结局是什么?”
“结局?”塞芙拉合上双眼,“结局就是———所有人都死了,先遣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个魔女活了下来,而我要不是恰好遇到了她们—我也活不下来。”
“沙漠之主想用这场噩梦打击你们的自信心,想让你们在恐惧中崩溃,失去战斗的意志。”
“是啊,他很聪明,很阴险,他知道我们这些老傢伙经不起这种打击,但袖却又低估了现在这些小魔女的意志力。你瞧,很多年轻的黑袍魔女都在那边卖力地帮忙稳固土元素呢她们没有亲歷过这件事,所以没法在梦里分清这是一场梦。”
塞芙拉指了指某个方向,“你是被那个魔女牵连进来的吗?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她的气息。”
阿斯让顺著塞芙拉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巧看到了图雅。她站在一群魔女中间,脸上满是汗水与沙尘,还有一股不屈的韧劲。
“是啊。”阿斯让点了点头。虽然阿斯让是被爱莎拉进这场梦的,但图雅才是令爱莎得以带他进入这场梦的钥匙。
“她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塞芙拉淡淡说道,“只是可惜—能力有限。
”
“你也是。”阿斯让说。
“哦,你这圣都来的斗剑奴嘴倒是挺甜,”塞芙拉笑了笑,“不过我不吃这一套。我不坚强,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不如你猜猜我多大了?出了梦境,我可是一张皱脸老太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那种。”
“她撒了个谎。”爱莎忽然说。“魔力可以影响情绪,反过来,情绪的起伏也能影响魔力。不同的情绪,將魔女引入不同的梦境。若失败的情绪越浓,那位魔女就越容易被拖入一场深不见底的梦魔。而在那样的噩梦里,沙漠之主的力量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一更庞大、更恐怖、更不可对抗。”
换句话说,塞芙拉,这个与图雅共处於同一个梦境之中的老魔女,並不像她目己所说的那样,已经放弃了所有希望。
在她內心深处,仍然残存著某种无法彻底熄灭的信念。
阿斯让將爱莎的话转述给塞夫听,
塞芙拉沉默半响,疑惑地问道:“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斗剑奴吗?我发现你对魔力的理解比许多白袍魔女还要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你从这场梦里醒来,大概就能知道我是谁了吧。”
“嘴·..—”寒塞夫將信將疑地拖长语音,“嘴——好吧,既然你说得这样神秘。”
说著,她侧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其他魔女身上。
“如你所言,我这把老骨头確实还没有完全向沙漠之主屈服。你瞧,正是这些年轻魔女让我看到了希望,我真的很想看看,看看她们有没有能力扭转这场噩梦的结局一一我真的很希望她们能够扭转这场噩梦的结局。”
“你不去帮帮她们吗?”
塞芙拉摇了摇头,动作轻得像风中一根枯草。
“我在这里看看就好。”她的声音低下去,“我担心———我一靠近她们,就会把我心底深处的恐惧带给她们。你知道吗?如今还愿意在这场梦里苦苦支撑的魔女,已经越来越少了。而我不能让我的恐惧,成为压垮她们勇气的最后一根——”
塞芙拉话未说完,地面又一次开始颤动,且这一次远比之前更加剧烈。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远方的沙丘轰然塌陷,一个比群山还要庞大的阴影正从风沙中缓缓显形,伴隨著沉闷的地鸣声,朝营地的方向压来。
砂海在它脚下翻滚,成为被巨兽搅动的滔天海浪,捲起了无尽恐惧,淹掉每一个人心底那根尚未崩断的弦。
塞芙拉看著那头从梦境深处而来的巨兽,困惑地喃喃自语:“城里的大魔女放弃抵抗了吗?他来的比之前更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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