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格雷多闻言,指指自己,说:“我的爹妈葬在这里,我对这片土地有感情,所以我才守在这里,不让库房里堆积的盔甲生锈,巴望著它们能够派上用场,可这些斗剑奴呢?他们什么都没有,唯一看重的只有身上这条命,为此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刀子捅进別人的肚子里,可笑的是,他们再怎么惜命,这条命都不属於他们自己!”
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映照著眾人表情各异的脸。
老格雷多喘著粗气,继续道:“既然你也曾是斗剑奴,那你本该比我看的更加明白一一这些斗剑奴活得像具腐尸,一点指望都没有,而一群对自己都没有任何指望的人,凭什么有胆子面对龙呢?”
“活得像具腐尸..—”阿斯让愣了愣,但旋即又笑道:
“是啊,的確如此,我们这些斗剑奴不正是一具具行將腐烂的行户走肉嘛?
我们活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旦暴露在太阳底下,很可能就要落得身死的下场,而如果我们不想死,那我们就非得磨礪自己的爪牙,相互撕咬,直到把对方咬死咬伤,才能继续回到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苟延残喘。
可你要说我们真的一点指望也没有吗?不,绝不是这样的。我们心里始终憋著一团火,魔女们可以將这团火压下去,但她们永远没办法將这团火熄灭。
而且,不仅是这些斗剑奴,庄园里的农奴、矿洞的矿奴,甚至连在工坊里打下手的奴工,心里都燃著一团火,平日他们会收敛这团火焰,对你低声下气,可一旦这团火焰遇上了引子,那它便会在瞬间爆燃开来,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引子,然后再用这个引子,把这股火焰有序地释放出来,从而烧死一头又一头龙。”
不只是龙。
“得了吧,我怎么看不到他们眼里有火?”老格雷多不安地挪动身子,摇头劝道,“就算真有,你也不怕引火烧身?我看万一这些斗剑奴真闹起来,你还得帮魔女制服他们哩。”
阿斯让笑笑,对后半句话不予置评,只对老格雷多说你让我的人先换上合身的甲衣,然后你再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屠龙的决心吧!
就在这时,曾为阿斯让送来砂龙大剑的罗伊突然现身,问阿斯让可不可以向魔女求取一些砂龙的鳞片?
“如果能拿到那些鳞片,我和格勒塔愿意日夜赶工一一就是不吃不睡也没关係,届时我们会用古时传下来的“铺鳞技法”,一层一层地,將鳞片铺进这十二套金属甲衣中,就算只是铺一小块,应该也能大幅提升甲衣的抗击打能力。”
似乎是来了兴致,不等阿斯让应答,罗伊便碟碟不休地讲解起了何为铺鳞技法:
“先得在基甲表面刻出细密的凹槽,或者用凿子打出一个个浅孔,每一个位置都得预留得恰到好处,一毫米差错都不能有。每一片鳞片都要一一嵌入其中,
像是把龙的肌理还原在铁与钢之间。通常我们会採用顺鳞排布,也就是从外往內、由下往上,模仿龙鳞的自然结构,那样一来,一击砍下去,力量就会被层层分解,滑出去,不容易伤到甲內之人。”
“可在胸口、腹部、咽喉这些要害,我们还得做重甲处理一一交错铺设,双层鳞贴,形成局部叠防,这样一来,哪怕受到强击,兴许也能捡回一条命。”
“等整套鳞甲铺完,还得涂上一层封蜡油脂,最常用的是蜂蜡、松脂或桐油,一方面防锈,另一方面还能增加表面的柔滑度,哦对了,申衣下面还得垫羊皮、麻布,或者胶结过的牛皮,防震缓衝,不然挨上一爪子,可能骨头没碎,內臟先震裂了—”
阿斯让见罗伊越说越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道:“我明百了,我会尽力去说服斯泰西元老。”
罗伊这才住嘴,仍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像是把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然而,说服斯泰西,又谈何容易呢?
事情是这样的,
弗洛娜掌管巴迪亚时,对龙鳞的管控称不上严格,工坊工匠们只要稍有门道,便能悄悄赞下一些“下脚料”一一罗伊当初製作砂龙大剑所用的材料,正是这么来的。
而斯泰西则和弗洛娜截然不同,她对龙鳞的管控是极为严格的。
作为“老牌魔女主义者”,斯泰西信奉“鳞归药典”的铁律,她只会把宝贵的鳞粉投入到魔药里,而不会用来加强金属的强度,与她而言,
后者不过是种铺张浪费一一类似於凡俗贵族为自己打造一套纯金甲胃。
要在这件事上说动斯泰西,简直比请她跳舞还难。
但实际上,阿斯让何须仰人鼻息呢?他根本就不缺筹码啊。
砂龙的鳞片?没有也罢!
他手里还著一大把蓝龙的龙鳞呢,其中一部分还不是普通的龙鳞,而是狂龙以及那无名龙王的魔法之鳞!
万一说服不了斯泰西,那就去说服法莉婭,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毕竟法莉婭相当好睡服。
赶巧的是,就在当天入夜前夕,叫阿斯让日思夜想的菲奥娜一一还有她带著的那些龙鳞一一总算是踩著落日时分的余暉,匆匆赶到了蓝莲厅!
而令阿斯让同样惊讶的是,跟著菲奥娜一道前来的,居然还有不少熟面孔!
首先是依莲尼亚,她依然是往常那副处变不惊的可靠模样,对於那些不怎么自然的微妙神態和动作,阿斯让只当她是太过劳累,因而没有多想。
之后就是鹰狮团里的一些老人和新人,
如阿尔凯恩一一这位是猎团里的主要弩手,同时负责管理维护猎团中仅有的几台移动式猎龙弩,此前在鹰狮团的前身银狮团亦是担任要职,和矮人埃里克一样,算是鹰狮团的元老级人物。此次他还带来了一位精灵,这位精灵似乎相当执著於他与阿尔凯恩谁射的更准,因而强忍著渡海的恐惧,跟著来到这里。
此外还有两位,前一个是与阿斯让不打不相识的光头佬,似乎是在家乡被人诬告有罪,才被迫逃到法兰的边境地带,加入猎团谋生,因而才没有在此前的退团潮中拿钱回家,后一个则是个半大男孩儿们,名字叫尼科尔,算是鹰狮团里的新人,同时也是阿斯让和法莉婭在法兰河谷地里遇到的头三个农民中最小的那个,当时阿斯让还嚇他说要把他丟进河里来著,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这里。
“其母病故,家无余財,故托余將其安葬入土。”依莲尼亚偷偷告诉阿斯让。
“我要把龙杀光,”尼科尔说,“要不是它们,我的妈妈才不会饿出病来!”
阿斯让感到遗憾,鼓励他的同时,也劝他不要意气用事。
而在猎团之外,还有一些与阿斯让有过关联的人,同菲奥娜一起来到了巴迪亚。
他们是阿斯让在圣都贫民区遇到的那些龙面医生,听闻巴迪亚遭遇了洪灾,
故而赶来这里,想要帮助防疫。
阿斯让看著他们,不由想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最后还有一位,是艾芙娜,但阿斯让没能和她说上话,原因大概和法莉婭一样,是在顾忌斯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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