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隱秘之炎

玛拉强逼自己审视艾芙娜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中找出些许阴暗的痕跡,抚慰自己不安的心,可最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艾芙娜毫无可比性。

“我本以为像你这种出身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会更喜欢安逸美满的生活而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魔女,才天生具备放手一搏的冒险精神,所以我们比你们更有资格竞爭紫袍,但你是个例外,艾芙娜。”

玛拉忍不住自我剖析。

“幼时的贫穷与苦难锻炼了我的心智,可对它们的恐惧,亦在无形中磨灭了我的良知,让我变得胆怯而卑劣,所以我才会加倍渴望紫袍,渴望那与紫袍伴生的权势,也许当我披上紫袍后,我才有一丝可能,对得起家人对我的期待艾芙娜,在我刚刚披上黑袍的时候,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家人那栋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被乡亲们左一块右一块的拆掉,『你们的女儿出息啦,以后你们再不用住这间破屋了,不如给大伙拆了当柴烧,好让大家过一个暖冬,』而我呢,则在之后把村子里的所以宅屋都拆除一空,我说,『你们也別想再住这种破屋了!』,

於是便斥重金,在原来的村子上建起了一座新城,大家最后都因为我,过上了富足美好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伟大的爱莎,不就是因为目睹了太多类似的事情,才下定决心,隔断魔女与血亲的关联吗?”

“可我觉得,爱莎做错了,她为了解决一个错误,而凭空埋下了另一个错误的种子-明明她和那个法莉婭一样,都是被父母拋弃的孩子,可她难道就没有想过,没了父母,我们这些魔女不就成了找不到根的浮萍,只能茫然地隨波逐流了吗?圣都的角斗场是斗剑奴们的角斗场,而偌大的圣都,则是我们魔女的角斗场,斗剑奴们的斯杀是血腥而残忍的,而我们魔女的勾心斗角,却是阴暗而不见血的.唉艾芙娜,我是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变得自私了?还是在认识你之后,染上了嫉妒的恶习,而加速墮落了呢?我不知道,而你-应该也不知道吧。我唯一清楚的是,在我遭此一难前,我便愈发厌恶自己的出身和家人了。”

眼看玛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艾芙娜不由打断她的自白,劝她安心休养,“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艾芙娜,陪陪我吧,陪我说说话-我现在有很多话想对你倾诉,不然我真的会疯掉的这些话我只敢对你说——拜託了"

艾芙娜嘆息一声,“你说吧,我在听。”

“千万—千万不要把我这些话告诉其他人——.”玛拉的双眼微微睁大,眼中的焦虑几乎溢出眼眶,颤抖的嘴唇,仿佛在诉说內心的慌乱与不安。

“我知道,我答应你。”

玛拉缓缓点头,低声道:“艾芙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地博取资歷吗?”

“为什么?”

“我的老师———她活不久了。”玛拉神秘地说道。

艾芙娜惊讶地挑起眉毛,问道:“她——她还很年轻吧?”

“在她把天神之血交到我手上时,我终於篤定了这一猜测。”

玛拉颤抖著声音,仿佛某种可怕的东西在玛拉她眼前復甦了,她伸出手,让艾芙娜看著自己的掌心,“那时,我在她的手上,看到了许多隆起的疗子与脓疮-起初,她告诉我,这些丘疹是她在试製魔药时,產生的过敏反应,那时我將信將疑地接受了这种说法,可、可当我被那些犯上作乱的斗剑奴鞭打,並被她们数落罪行时,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就像一团阴云,始终笼罩在我心间,如果不把它说出去,我肯定会被这团阴云逼疯。”

“冷静点吧,玛拉,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会听你把话说完的。”

“艾芙娜,我猜我的老师,还有她背后的那个隱秘团体,也许在很早的时候就与天神教有所联繫了,而其契机——-大概就是她染上的那个病。”

“.—什么病?”

“爱疮。”

艾芙娜陡然瞪大了眼晴。

玛拉口中的爱疮,其实就是梅毒。

这种可怕的不治之病,曾经也是阻碍圣都向外拓荒的一个重要因素,当时的人们谣传,这种疾病是在对外拓荒的过程中带回圣都的,但其实这种病古已有之,並且在某种程度上,它比令人闻风丧胆的鼠疫还要严重恐怖。

法莉婭贡献出的净血魔药,尚能治癒鼠疫,並且人体自身也是有可能扛过鼠疫的,然而可怕的爱疮,却连珍贵的净血魔药也无法根治。

在某一次爱疮大流行期间,曾有某位魔女试图用净血魔药救治自己的男奴,

最开始,宝贵的净血魔药確实强化了病人的体魄与自愈能力,祛除了病人身上的硬下疲,但可憎的病原体並没有因此而被剿灭,它就像幽灵一般,蛰伏在病人的躯壳里,悄悄为自己打造出鎧甲与利刃,並在时机到来时,继续在病人的皮肤与臟器里兴风作浪,最终让染上它的病人在精神错乱与极度的痛苦中受尽折磨而死。

“你確定吗·玛拉?”艾芙娜惊疑地问道,“魔女·魔女是不会染上这种病的—..以前你那些狐朋狗友,还以此嘲笑我胆小呢!”

“以前没有,以后就不会有了吗?”玛拉后怕地嘆著,“这就是天罚啊,艾芙娜,天神的怒火,终將降临罪恶的圣都,將我们这些身染罪恶的魔女烧为灰的。”

“你要皈依天神教了吗?”艾芙娜问,“就因为吃了一顿鞭子?”

“也许我的老师已经在暗中皈依天神教了——恐怕还不止她一位。”玛拉咬了咬唇,“之前我鼓动你们截杀天神教的教主,实则也是得到了我老师的授意,

那个老疯子眼里容不下魔女,可其他人没这么疯,他们愿意代替天神,宽恕魔女的罪孽。”

“之前被圣都索走.”艾芙娜不禁想到之前被圣都索走的那个年轻传教士。

“搞不好已被奉为座上宾了。”玛拉说,“你知道的,得了爱疮的人,脑子都不大正常,毒液会慢慢侵蚀她们的思想。”

沉默里,艾芙娜率先嘆了口气,“所以我们以后还是洁身自好些吧玛拉,你也別老想著挑拨我和法莉婭的关係了。”

说完她便向面前的玛拉和心中的爱莎赌咒起誓,说自己日后一定会严守贞洁,与阿斯让保持合適的距离,那天夜里的过错,她绝不再犯。

发过誓后,艾芙娜的心情果然轻鬆了不少,可一想到圣都的乱想,焦虑和不安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心头。

千里之外的娇小爱莎,竟也忽地誌忑起来,“.———-莫、莫名奇妙!”

次日早晨,艾芙娜拿著斯泰西的信件,赶早来到河畔庄园,请伊莲尼亚带上老师的戒章,救救那些流离失所的巴迪亚人。

斯泰西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財富,就是为了能在今天,用到该用的地方。

“可怜以后法莉婭和我,都得白手起家啦。”艾芙娜半开玩笑地说道。

然而,斯泰西的金库,对於巴迪亚的灾情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因此,艾芙娜必须代替老师出面,好好拷掠那些受到老师庇护的商人,希望他们能识得大体,不要做个奸商。

而令艾芙娜讶异的是,这些平日里斤斤计较,偷税漏税惯了的商人,竟有一大部分没在这件事上为难她,反而识大体地慷慨解囊,主动募集起物资。

“我们之所以託庇在斯泰西元老魔下,正是为她的气质和实力所折服啊,”某个头髮白的老商人感概道,“巴迪亚是我的故乡,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而现在,我的直觉不幸得到了验证-您放心,我会倾力支持斯泰西元老,愿她能像斩杀冰霜之翼那样,挥手拨开巴迪亚上空久久不散的阴云。我不怕您笑话,我这个老头子啊,是听著沙漠之主的故事,哭著长大的。”

“我也是。”富商的儿子打趣道。

“我、我也———·!”富商儿子的儿子哆嗦道。

艾芙娜面露微笑地安慰他,“不,你会笑著长大。”

当然,也有一部分商人没这么好说话,女僕长卡米拉的家人就相当抠搜,而她本人则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希望能为侍奉半生的斯泰西尽一份绵薄之力。

但艾芙娜只象徵性地收了一点点,“唉,您还是把这些钱留给自己和法莉婭吧!谁知道將来法莉婭会不会落魄到要靠您来接济一段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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