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寧乾脆决定带映书走一趟,以便日后需要跑腿取物时,能让下人直接前来。

白日渐长,哪怕晚膳过后,天空还掛著最后一缕红光。

各家也已亮起了灯,一路过去並不昏暗。

待至小院前,只见里头亮著烛光,显然已有人在。

“就是这里了。”顾怀寧告诉映书。

她进入小院,可唤了几声后,出来的却是魏清音。

“顾妹妹。”

见到她,顾怀寧明显一愣,而后皱起眉来感觉有些膈应。

这院子虽说不是她的,可眼下魏清音在这,多少让她有些不適。

“魏姐姐。”她语气淡下不少。

这阵子没怎么见到对方,顾怀寧几乎已经要忘了,对方是个多么噁心自己的存在。

她不想问对方如何会在此。

但不管怎样,都应是与沈敛有关。

顾怀寧觉得不適。

“顾妹妹怎么会在这儿?”魏清音语气温柔,就像是这小院的女主人。“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几日她一直躲著不敢现身,就怕被魏家发觉。

若不是刚刚听出了顾怀寧的声音,她是不会出来的。

魏清音已经被治疗了几日,但她觉得林苏的方式不可行。

梦中的自己为了治病,也试过如今的法子,但不见效。

顾怀寧看著对方,而后忽然笑了一笑。

从前她总是想不明白。

为何沈敛不爱她又愿意娶她。

可在回忆起那段被她遗忘的过去后,她找到了答案。

那是因为他发觉,她才是当初救他的那个人。

而自己如今接受了林苏的治疗,或许对方早也已经知道,她小腹有疤痕这件事了。

那么,魏清音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呢?

“这破院子有什么值得我进去坐的,都脏了呢。”顾怀寧道。

映书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么说话过,一时也很是惊讶。

魏清音脸上的温柔僵了僵,见对方不客气,她便也冷下了声去。

“顾妹妹好大的气性。你不能生育又不是姐姐我害的,为何要將怒气撒在我身上呢。”

从魏家躲出来前,她也听见了大相国寺內发生的事。

想到这,她便有些开心。

当年顾怀寧也中了一刀,原来对方也伤了身体,不止自己一个人那么倒霉。

映书闻言当下大怒,“你是哪家的姑娘,说话怎这般无礼!”

对方的声音不小,魏清音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见外头人影一闪。

她心下一跳,立刻往屋里躲了进去。

映书还有些莫名,一群人便衝进了院子。

顾怀寧连忙拉著映书站到一边,但还是被为首之人凶狠堵住。

“住在里头的是谁?”

映书慌张挡在前面,却被来人一把拉开摔在了地上。

她尖叫了一声,抖著声音质问:“你们可知我们家小姐是谁!?”

顾怀寧弯腰扶起映书,而后將对方拉到身后。

“里面是魏府三小姐。”

她不知道对方找魏清音做什么,但刚刚对方匆匆回屋,显然也是在躲人。

“魏府的三小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还敢帮著里头之人!”对方冷笑,眼中也付出些许不怀好意。

顾怀寧心下沉了沉,看了看皆手持傢伙的几人,越发又不好的预感。

她猜应是误会,可麻烦在於对方压根不肯听解释。

“魏姐姐!”

她转头朝屋內唤道,“请你出来解释一下。”

魏清音躲在屋內並不开门,“我不认识他们。”

对方不像是魏家派来找她的,但她也不能冒风险开门。

眾人见她不出来,便更觉有猫腻,看向顾怀寧的眼神也越发危险。

既然这小姑娘同里头之人相识,便能利用她逼人家开门。

顾怀寧心下沉了沉,余光也瞧见了这些人將她和映书越围越紧。

这群人不讲理,再废话也是浪费时间。

“各位大哥找谁?”她怯怯往前走了两步,看著弱不禁风。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谁都不会提防。

就在这时,小姑娘突然伸手,迅速又流畅地制住了为首之人。

局势突变,眾人皆是愣了一愣。

“让开!”顾怀寧冷冷开口。

既然对方好好沟通不听,那她也不是不能动手。

为首大汉被她按著,疼痛让它额上布满冷汗。

其余眾人面面相覷,唯有大汉杀猪般叫著让大家让开。

“快走。”

顾怀寧回头吩咐映书。

小丫头嚇得腿软,脚步踉蹌了两下摔在了地上,脚踝钻心地疼。

原来刚刚摔倒时她便扭到了,只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没发觉。

眼下要走才因著疼痛又摔了一跤。

顾怀寧一惊,隨即映书便被猛地被人按住抓在了手上。

“你若不放了我们老大,我们就毁了这丫头!”

映书嚇得立刻蓄起了泪水,但还是狠狠咬了一口对方的手,企图趁机挣脱开。

可惜她的意图被察觉,对方狠狠揪住了她的头髮,將她勒停。

顾怀寧立刻便被动了起来。

“小姐快跑!奴婢没关係!”映书忍著痛喊。

顾怀寧咬住唇,如何都没想到京城地界还能出这种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外头飞掠进屋內。

熟悉的面具出现,顾怀寧心下乱了一拍,立刻升起希望。

有林佑在,应该能多一丝希望。

她记得当初自己將对方擒住,想著对方身手应该算不上特別好。

可谁知真动手时,却格外利索。

虽比不上沈敛,但瞧著是要比四哥还要好些。

不一会儿,院中一干人等被放倒。

顾怀寧去扶映书,小丫头脚踝肿得像馒头,哪怕扶著也一步一踉蹌。

顾怀寧只能回头看向林佑,想开口又想起对方听不见,只能儘量比划。

沈敛看著她,沉默过来提著映书的另一只胳膊。

看样子便知,他並不愿意抱人。

毕竟男女有別,一路这么抱著人回去被瞧见了,怕也有些不妥。

顾怀寧没多言,扶著映书另一边便往回走。

就在这时,她听见后面传来极细微的动静。

再回头时,尖锐的匕首已快刺中『林佑』。

“小心!”她失声尖叫,可『林佑』並未有反应。

沈敛早已察觉。

可他又聋又哑,不该有那么敏锐的反应。

是以他只能假装不知,在最后的时候侧了侧避过了要害。

可儘管如此,他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只是借著回身的工夫,他飞快解决了最后之人。

那是之前被顾怀寧压制住的汉子,正因为没对上沈敛,所以才保留了一点实力。

没想到,偷袭最后还是失败了。

鲜血缓缓浸透衣裳,顾怀寧有些心惊。

“你受伤了。”

沈敛看著她那双写满关心的眸子,心口一阵一阵收紧。

有些痛苦並不致命,但时时刻刻不曾停歇。

她对『林佑』的关心,也能让他想起她面对自己时的排斥、疏离以及不適。

好在这时,跟在后头的林苏匆匆赶到。

沈敛耳力好,远远听见动静三两下翻墙赶到。

林苏不会翻墙,只能老老实实按照路线跑,这才迟了一些。

“对不起。”顾怀寧有些愧疚。

自从碰见她,林苏这个家僕遭了许多无妄之灾。

想到屋里还有魏清音,沈敛摆了摆手,示意先將映书送回顾府。

他还能撑一撑,一点皮外伤罢了。

顾怀寧觉得应该先给『林佑』包扎,但在林苏的说服下,还是先赶回了顾府。

常氏匆匆赶到,得知情况后一边让人去了京兆尹府报案,一边也吩咐下人去附近找找,看看还能不能抓到人。

顾怀寧给林苏找了个空房间,让她先给『林佑』上药。

她则守在门外,注意著里头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

可直到『林佑』上完药出来,里头也半点声音都没传出。

顾怀寧其实见过哑巴,他们也不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但『林佑』却生生忍住了。

可见他是一个性格坚毅之人。

林苏处理完沈敛,这才赶紧去看映书。

沈敛走到院外,因著背后有伤,连带著右手也被固定住了。

顾怀寧有些抱歉,走过来冲他比画两下。

她不会手语,所以显得有些笨拙。

可笨拙之余,又有股叫人心动的娇憨和明艷。

沈敛沉沉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越发觉得之前的自己简直是瞎了眼。

怎么能做到一次又一次將她推走了。

她明明那么美好,叫他早在不知不觉间,便为了她一步一步放弃了自己的准则和底线。

可他却不自知。

以为那一次次的主动出手,是为了替她善后。

如今再去回忆。

或许也不是她多爱冒险,而他又多谨慎。

不过是他见不得她去冒险,便下意识去制止罢了。

顾怀寧比画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而后便蹲下了身去。

地上有树枝,她捡起来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谢谢你。”

她的字跡龙飞凤舞,飘逸洒脱。

但沈敛没看字。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觉得小姑娘身上像是有团光,叫人挪不开眼。

顾怀寧扭回头,希望他能认得她的字。

这一瞬间,她才发现他的眸光格外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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