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靠枕被扔过来,他伸手抓过,重新扔了回去,对於心中的猜测已经確定了七八分,萨拉这掩耳盗铃般的狡辩更让他感到恼火,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疼痛与眩晕感迅速涌了上来,让他本就不好的面色变的惨白。

手指捏著靠背,关节已经捏的发白,急促的呼吸声並未被埋藏在靠枕中的萨拉听见,邦尼不再说话,蹣跚的走向餐桌,服下隨身携带的药,安静的忍耐著痛楚,萨拉並未发觉异常,反而因为刚才简单的几句爭吵,没有看邦尼一眼,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开门时,她没有直接进去,背对著邦尼不知在犹豫什么,几秒后,她並未回头,进了房间,关门时將门锁死。

……

第二天。

邦尼按时起床,收拾好个人卫生后,简单煎了几片麵包,冲了两碗麦片后,走到萨拉房间轻轻敲响了房门。

“该起了,吃饭了。”

门並未上锁,甚至连门閂都未卡入门槽中,拳头轻而易举將木门推开,在一阵牙酸的合页惨叫声后,邦尼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没人,在没有惊扰到邦尼的情况下,她便离开了,这让邦尼脸色很不好,但並未怒骂出声,只是那种本就不算温和的脸变的更加冷若冰霜。

房间很简洁,並未是萨拉爱乾净,床下地毯上隨意丟弃的三角裤头便是一个懒丫头最直接的证明,只不过是邦尼没有那么多钱来为萨拉购置更多女孩子应该拥有的家具罢了。

被子也没叠,扭的像根麻一样扔在床上,他走近,手掌伸在被子下感受著温度,还带著一些余温,看样子並未走太久,此时是七点一刻,根据经验推算,她离开家时最早不会超过六点三十。这让邦尼沉重的心情略有转晴,起码不是半夜溜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虽说这种街区白天治安也不算好,但总比晚上强上不少,清晨算是这条街最安全的时间段了,如果萨拉敢半夜溜出去玩的话,他一定会让萨拉知道什么是禁闭,成年后才能解除的那种,毕竟绑架和囚禁,邦尼可太有经验了。

推测出萨拉离开的时间段,他放心了些,將她隨意乱扔在房间內的衣物归拢到一起,放进脏衣桶后,他並未立刻出去寻觅萨拉,虽然本身没什么胃口,但依旧忍著不適將早餐吃完,在病后努力照顾自己,也是一个老人应尽的责任,吃饱饭,才有力气活著。

他这才注意到沙发前茶几上,水杯压著一张纸条,经过摺叠后不大一点,他翻开,萨拉在上面写了不少字,一是抱怨他管的太宽,对於昨晚邦尼的態度,她感到很不满,现在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春心萌动过於常见,尤其在贫民窟內,这么大点的孩子有些就已经完成了成人礼,向著加辈前进了,十五六岁做父母对於这些连小孩嗝屁套都捨不得买的贫民窟孩子而言也算正常,只有活在过去的,那些经歷过义大利经济復甦,三观塑造在教育水平过高的年代的老人和新时代中產以上家庭,才会认为这种事非常他吗的离谱。

而贫民窟的这些难民和最底层的无业游民对於太早生育这件事的態度则与社会主流认知恰恰相反,要知道生育补贴对於无业家庭的帮助是巨大的,虽然他们得到的救济金和补贴基本不会到孩子身上就是了。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萨拉也难免会觉得邦尼管的实在太宽,只是互有好感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就要求和男孩保持距离,这样强硬的態度自然无法让甜蜜感上头的十四岁女孩满意,於是她也对邦尼做出了警告,如果再要干涉她的私生活,那她可能会在將近临盆时才会回家。

看到这儿,邦尼耳朵真的嗡鸣了一下,这张纸条像是压缩了大量的瓦斯,在邦尼將它翻开后,瓦斯开始泄漏,接触到了邦尼內心的怒火后,瞬间將邦尼引爆。

他穿上外套,左轮手枪插在后腰,拎著车钥匙气冲冲的出了门,他要去找萨拉,狠狠收拾她一顿,即便他再宠著萨拉,这种威胁也让邦尼下了狠心,另外也要见见那个小子,让他知道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至於萨拉在哪儿,纸条上已经写清楚了,她今天正常上课,只是不要邦尼送,晚上也会回家,今早的离家出走,只是给邦尼一个下马威。

带著满腔的怒气,疾驰到学校,他这辆老爷车差点把保险槓顛掉了,他没进学校,而是將车停在了一个隱蔽的角落,抓贼要抓脏,抓早恋也要抓个现行,只要看到两个小屁孩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就可以站在制高点对其进行批评,不给萨拉任何反驳的余地。

看中午放学还早,他个哈欠,自从患病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下降飞快,精神头也越来越萎靡,健忘、嗜睡、无力、疲惫、各种负面状態让他应付如今的生活越来越吃力,若非如此,当萨拉离开家关门的一瞬间,他绝对会被惊醒。

他打了个盹儿,一觉睡到放学铃响,下车,找个隱蔽的角落蹲守,毕竟这种学校除了他,也没几个能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明晃晃的站在学校门,那萨拉先发现邦尼的概率远比邦尼率先看见她的机率大。

很快,他便见到了人,这让他长舒一口气,起码她还在上课,没有打算跟某个混小子浪跡天涯,不过他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毕竟未来会不会发生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

他下车,背靠著车等著她缓缓走出校门,本来窝著火的心也因为见到孩子平安而逐渐落地,只是两条眉毛却不自觉的皱起。

她好像很孤独。

自打她从正楼出来后,就没见过她跟哪个同学打过招呼,甚至连点头说句再见的人也没有,其他的孩子在嬉戏打闹,甚至有些不知廉耻的男孩会趁著女孩笑容满面时占女孩的便宜,搂搂抱抱,触碰一些不该触碰的地方,但他们却全部都避开了萨拉,像是对某种不祥之物有著极大恐惧而与她保持距离。

邦尼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他很清楚的记得有几个与萨拉同时走出校门的孩子跟萨拉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但比起其他陌生的孩子,他们似乎对萨拉更加的牴触,哪怕是与她並肩行走,对於这些孩子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克服的障碍。

而萨拉则低著头,步伐缓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的触摸著对她而言有些大的硬耳耳机防止掉落。

很快,其他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只剩她一人落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走著,一缕柔和的风吹动她的头髮,柔软且富有光泽的髮丝有了波动,在阳光下闪耀著一阵阵的波光,只是她似乎被右侧刘海中那一缕略长的头髮刮到了眼睛,突如其来的不舒適让她停下脚步,白皙的小手搓揉著眼角,双眼紧闭后,又使劲眨了眨眼,睁眼时,眼睛微红,应激的流下了一滴泪水,她不自觉的抬头,发现自己才走到校门口,而校门口外,一个穿著朴素大衣的老人正皱著眉头望向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微风吹动地面上的枯黄落叶,在两人之间那长达二十米开外的广阔空间中飘然划过,耳中没有了同学的嬉闹声,没有了学校难听却对她而言如同天籟的铃声,没有了嘈杂的汽车引擎轰鸣声,只有风拨动树上还在咬牙坚持未曾掉落的树叶而发出的沙沙声响。

一滴眼泪终究还是掉落了下来,將正巧飘落在她脚边的细长树叶打湿,將它擒住,只留还未打湿的叶子边角在微风中挣扎。

邦尼忽然理解了萨拉昨晚为何那般开心,被这种孤寂感包围著的少女或许真的需要一个男孩对她展露笑容,需要那个男孩抚摸她柔亮的髮丝,给她炙热的拥吻,给她克服被恶意排挤的勇气,而这个被遭人排挤恐惧的女孩,能回报给男孩的,也只有比体温还要更加热烈的情感。

这是他一个老人所无法给予的包容,是他这个老人不想接受却又能够理解的感情,这並不代表著他就同意萨拉去跟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孩正式发展,对於那个男孩,他还需要进行考验,直到他通过了自己这道关卡,才能让时日不多的邦尼放心的把萨拉这个不省心的孩子託付给一个他討厌,又不得不接受男孩手上。

“怎么就你自己?”

他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迎接著女孩来到他的面前,接过女孩空空的书包,掏出手绢递给萨拉,她没嫌弃,即便她至今理解不了为什么有纸巾这种快捷省事的產品的当下,还会有人土里土气的时刻备著一张洗过无数次,却依旧洁净的手绢。

车子停放的地方离校门还有些距离,两人走著,没有再因为男孩的事发生任何爭吵,就像往常一样,前后脚的前行,萨拉握著手绢,手有些颤抖,使劲擦了擦眼睛,却发现越擦越多,为了控制情绪,避免邦尼发现她的“不正常”,她努力调整著呼吸,勉强控制住了眼泪,她望著邦尼的背影,还是没有忍住,小跑了几步,將不大的手掌塞进了邦尼的手心中。

“可以牵著我吗?”

邦尼脚步一顿,转身低头看著这个仰头看著自己的孩子,轻轻弯腰拿过她手中的手绢,轻轻擦拭著她的通红的眼角,带著一丝笑意,又起身,將小手紧握在自己宽大的手中,接著朝前走。

“好,牵著你。”

他终究还是老了,老的不成样子,即便是一只胳膊的距离,他微笑著在前面走时,也未曾听到被他牵在身后的女孩,隱隱约约的啜泣。

……

公车上她双眼无神的靠著车窗,任凭心仪的男孩握著她的手,他似乎是想传递给萨拉某种精神上的能量,但绝望的萨拉並不能接收到这股能量。

车到站,地点並不是两人日常碰头时的老地点,他不放心这样失魂落魄的女孩独自回家,便主动承担下了护送女孩回家的责任。

她仍然有些头重脚轻,但是比在医院內需要被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起来要好的多,步履虚浮的她,至少现在已经不在需要靠乔森架起她的胳膊。

这还是乔森第一次到这边来,环顾四周將路標记住,他跟隨女孩直到楼下,听到女孩说话才回过神来,看向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女孩。

“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自己可以吗?”

“没事,你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牢记女孩的叮嘱,他用力点点头,稍微后退了几步,但並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希望目送女孩上楼后,再准备离去,可见萨拉脱力的样子,连步伐都难迈出一步,他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下似的,没有忍住,快步衝过去,將萨拉抱在怀里。

“坚强一点,我会陪著你的。”

“可是我还想要他陪著我,我昨天又惹他生气了,我一想到我就好后悔。”

他已经忘了这是萨拉今天第几次在他怀中哭泣,一遍又一遍將他灰色的衬衫打湿,使他胸口处多了一块不均匀的白色轮廓。

他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慰一个父亲被枪杀,被母亲拋弃,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都要失去的女孩,哪怕是他这种穷到家里人生病就喝止咳浆,目睹过好几个亲人並没有因为“神药”而起死回生,最终死於疾病的男孩,也在憎恨上帝为什么对於他的心上人这般刻薄。

许久,將女孩再次安慰好,把上次海洋馆的“意外收穫”全部交给女孩,他承诺要將她所爱的人留的更久一些,即便听医生说,那是一笔他从未敢想拥有的天文数字,但他这只生活在富人狗窝都不如的贫民窟蟑螂,还是想尝试著,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努力,为她逆天改命。

目送女孩上楼,他才离开,双手插兜,有些惆悵的想著到底该去哪儿弄些钱財来给邦尼的爷爷买些必要的药品,一时间头疼的脑子快要裂开,隨脚踢开一粒石子,却发现这粒石子滚落在了一群少年的脚边。

“萨拉的新姘头?”

乔森抬头,冷静的望著坐在路边护栏上的少男少女,回答:“有事么?”

被邦尼嚇到痉挛的少年依旧狗改不了吃屎,咀嚼著口香,脸上露出一抹无法隱藏的猥琐笑容,不停的抖腿,揶揄的看著眼前这个穿著连他都不如少年。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我扔掉的表子你玩的舒服吗?你现在曰过没?”

“草擬吗的……”

乔森低声骂了一句,连带著肺部的空气都隨著这句脏话一起排出体外,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很好控制情绪的人,外加萨拉的痛苦也让他心头压了一股剧烈的无名之火,他没有胆怯,直接將手伸进挎包中,掏出一根甩棍,照著找事的男孩头上打去……

……

她必须承认,昨天早上写的那张纸条有一定的报復承认,是对邦尼宣泄著不满,但她並未真的过早离开,而是隱藏在一边,一直盯著楼门口,直到邦尼气冲冲的开车离开后才敢回到家中,前往邦尼的臥室,准备偷出邦尼的银行卡,將海洋馆那份不义之財存进去,希望自家的老头能糊里糊涂,没有发现这笔小財,隨手將其掉。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並未找到银行卡,反而找到了一份病歷,以及瓶瓶罐罐的好几种药品。

绝望的情绪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不断的攀爬至她的內心,这种无法与命运对抗的无力甚至要超过父亲的离去,毕竟这次……她要亲眼看著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离世,等到邦尼离世后,她將彻底的失去依靠。

她没有去向邦尼坦白自己看到了这份病歷,她清楚自己这个拖油瓶已经成为了邦尼的心理负担,解决她的生存问题是邦尼心里最为急迫的需求,如果这件事从一个人知情变成了两个人知情,那么对於自己的安置问题则会立刻提上日程,她毫不怀疑邦尼会把她託付给一个能信任的人,然后离开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联繫。

混帮派的人都这样,像是野猫野狗一样,逃避家庭的温暖,会选择在某个角落死掉,无论是他杀还是自然死亡,这就是黑手·党的宿命,她父亲是这样,她的爷爷也会是这样。

所以就装作不知情吧,直到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为止。

她在楼道里躲了好久,拿出小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状態,虽然眼皮还是肿的,可泪红已经消退,她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然后拿出钥匙,在推开门的一剎那,脸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

“这个给你。”

相约在初次见面的那棵树下,一卷用皮筋捆好的散钞砸进萨拉的怀里,乔森带著帽子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靠著隔壁的那颗树坐下,三根手指反向捏住菸嘴,环视一周后,放在嘴里抽了几口。

钱不多,大概只有管装口香一样粗细,也没有什么大额的钞票,零零散散加一起三十几块钱,但对於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而言,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数额了。

“哪儿来的?”

“你收著就行,过几天我再给你拿些,加上水族馆那回来的钱,够买些药了。”

他装作不在意的扭过头去,並没有回答萨拉的问题,將燃烧到尽头的香菸戳在地面上画著圈,直到全部火星都熄灭后,才將菸头丟出老远。

萨拉却瞬间扑向乔森,一把拽走乔森的鸭舌帽,见他嘴角还渗著血,鼻青脸肿的悽惨模样,不由的红了眼眶,却没有向其他女孩那样嘘寒问暖,反倒是一拳打在了乔森的胸口,好悬没把乔森打背过气去。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告诉我,这钱是哪来的?”

“放心吧,跟我脸上的伤没关係,不过是打次架而已,像你不打架一样。”

萨拉刚进学校时的1v4壮举早已传遍学校,乔森也早有耳闻,为了直接堵住萨拉的嘴,他选择了正面互懟,让她儘快忘了自己会为何如此模样。

她的心智確实不如乔森那边机敏,一句话让她反应了许久都没想到该如何反击,只能动手在他身上多招呼了几下,便翻过了篇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本不应该出现在乔森手里的纸钞上。

“那钱呢?钱哪儿来的?”

“给你你就收著就行了,攒够了钱就给你爷爷一个疗程的药,我答应过你,让他多陪你一段时间。”

“你別给我打马虎眼,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拿这笔钱,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钱就算是我向你借的。”

她握著纸钞,还是没有抵抗的住为邦尼攒钱买药的诱惑,她之前已经注意到了邦尼药瓶子里的药物已经所剩不多,很明显,自己的存在外加自身生病的原因已经把邦尼逼的探金粮绝了,或许这是他最后的药物,如果她没钱给邦尼买药的话。

乔森当然不会坦白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勾当,正准备隨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他实在没想到萨拉刨根问底的精神会这般执著,一句话,便让已经找好的理由又被乔森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你不告诉我也可以,那我也不回家了,就一直跟著你,看你到底是去做什么。”

她的態度坚决,乔森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也不敢再去看她的脸,只能撇过头,不再说话,但他这样的反应明显不被萨拉所认可。她出奇的愤怒,死命的拽著乔森的衣服,扯开他的外套,將刚被乔森递过来的纸钞用力塞进他的衣服內。

“拿走,我不需要了,別给我,以后也別给我!我会自己想办法,把钱拿回去!”

乔森想躲,挣扎著推搡萨拉伸到衣服內的手,两人肢体上的摩擦偶尔会碰触到已经受伤的脸,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抓著她的两只胳膊推到一边,大吼了一声。

“我说了我会帮你!问这些东西有必要吗?有钱拿出买药就好了,你管它是怎么来的干嘛?你就理所应当的收下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討厌你把事情都藏著掖著不告诉我,我討厌你这样的態度!无论你这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我都认了,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少女的力气终究不能跟乔森相比,她被推到地上,却没有鬆开拽著乔森外套的手,外套被扯的变形,抻的老长,乔森站起身时,衣服已经彻底变形,没有了恢復原样的可能。

“鬆手!”

“乔森,告诉我,如果连这种事情你都要隱瞒我,我们俩就没有再来往的必要了,你看著我!我真的不想……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乔森一瞬间身体有些发僵,撕扯衣服的力度逐渐减小,他低下头,与坐在地上垂泪的萨拉对视,她的眼泪打湿了眼影,清澈的双眼流下的却是浑浊的泪水,他第一次见这样的萨拉,內心的挣扎在这一刻剧烈起来。

“我爸爸瞒著我去做买卖,结果他死了,我妈妈瞒著我打包了所有行李走了,我爷爷也在瞒著我一个人等死,为什么你也要瞒著我?为什么我什么事都不能知道?为什么我必须要被动的去接受,我不想一个人承受这样的事情了,乔森……別去了,求你……”

他泄气了,看著此刻哭泣的萨拉没有了再挣扎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將帽子砸在地上,沉默著许久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哭累的萨拉控制好情绪,失望的將钱递给乔森后准备离去时,他才缓缓开口。

“市內有些老车比较好撬,大鬍子给了我一把万能钥匙,很多人会把零钱遗漏在车上,只要车没坏,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丟了几块钱。”

“可这也是犯法的。”

“除了犯法,我还能做什么?我们这些小屁孩上哪儿能搞到那么多钱?”

对於盗窃,萨拉是不怕的,小时后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来买些吃的解决嘴癮,只是最近因为邦尼的言传身教,她儘可能的避免再犯类似的错误。

对於生活在贫民窟里的孩子来说,他们跟本意识不到盗窃的后果有多么严重,甚至他们的家长会鼓励他们去盗窃来填补家用,这样的成长氛围下,他们根本无法抵抗无人看管的財物放在眼前的魅力,除非它真的不够吸引人,否则这些孩子一定会下手。

萨拉也跟他们一样,只是在儘可能的控制贼癮,避免给邦尼添麻烦,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是更需要去解决的问题,这一刻,她自然是会动心的。

“带上我。”

她坚定了想法,再犹豫一番后,主动提出跟隨乔森去进行犯罪活动,此刻她急切的需要钱来解决生活的困难,而摆放在眼前的一小捲纸钞,则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

“不行,別开玩笑了,这种事人越多越显眼,我自己去就行,你把钱存起来就好,万一……我哪天没有回来,起码钱在你这儿,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非要让你背著我去做事,那你的钱我就不会要,我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冒险搞到的钱,哪怕我再需要钱,我也不会。”

两个半大孩子爭吵了许久,乔森才无奈的点头答应下,由他来实施开锁盗窃,而萨拉的工作很简单,去望风的同时,藏匿乔森所得的赃款,商议好后,便是策划今晚的行动,事不宜迟,俩人要儘快开始。

……

夜晚,邦尼服用的药物副作用很明显,嗜睡便是其中之一,等到他的呼声能清楚的传入耳朵后,萨拉悄悄出了门,楼下有乔森接应,迅速的坐上乔森起来的自行车后座上,两人便飞速朝著市区前进,这一来一回,最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

路边的流浪汉和隱君子还未睡,见两个少年半夜路过时目光都有所不善,万幸的是,並没有哪个流浪汉真的起身对二人进行堵截。

他们很顺利的来到目標地点,萨拉背著双肩包站在距离乔森將近二十米的隱蔽位置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头戴鸭舌帽的乔森则咬著手电筒,双手拿起扁口螺丝刀撬起锁眼的保护盖,插入钥匙捅了几下后,车门被打开,他钻进车內,翻找著一切值钱却不算显眼的物品放进胸口的挎包內,搜寻一番后,退出车外,將一切恢復原状,萨拉上前,打开背包,將挎包內的赃物全盘接收后,再分头寻找下一个值得下手的目標。

团伙作案实际上是有一定优势的,两个可以各司其职,乔森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动静,能更加大胆快速的进行掠夺,这一夜的战果,直到凌晨两点半,两人再疯狂搜刮四台车后,骑著自行车返回家內。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太关注今天的成果,只是確信绝对不会少,要比乔森自己干活的时候获取的多得多。

乔森並未离去,如同其他流浪汉一样,隨意找了几张破纸板垫在身下,在街边躺著休息,直到天蒙蒙亮后,乘坐第一班公车离开。

而萨拉则细数著今日所得,四百多块,这笔巨款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加上水族馆的所得和乔森给的三十多块钱,他们已经攒够了半个疗程所需药物的销,照这么发展下去,再努力个两天,他们便能收手,直到邦尼下一次药品消耗殆尽。

將钱塞进抱枕內,她听著邦尼的呼嚕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段时间的压力实在过大,直到现在,她总算是见到了一点点生活的希望。

可未来几天的收穫却並未像他们所想的那般丰厚,一整晚的时间,才拿到手不到八十块钱,这般的不顺利难免让两个孩子有些失落,也让他们更加心急,作案时的心態自然有了些变化,变的更加潦草与猖狂。

直到一部车的出现……

当乔森打开放在后排的行李袋时,便被几叠大钞晃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几万扔在包里,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巨额现金,而这只是展露出的一小部分,他才刚把拉锁拉开,这鼓鼓的行李袋便像是排泄一样,把这几捆钞票挤了出来。

可当他正打算看看包內庐山真面目时,一道光线便打进了车里,断断续续的打了三次光后,便收敛了光线,乔森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没多想,迅速將包夹在怀中,快速关上车门狂奔著钻入小巷,萨拉也同时从另一条路前往与乔森的匯合地点。

“有巡警路过。”

两人见面后先是喘息一阵,缓解狂奔加惊嚇所导致的心臟狂跳,半分钟后萨拉才扶著膝盖解释了一下刚才所看到的景象。

“没事,跑掉了就没事了,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他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用力的拍了拍怀中的包,兴奋的情绪根本压抑不住,使得萨拉也对包中的东西產生了好奇心,两人已经没有了回家再数钱的耐心,乔森拉著萨拉走到巷子的尽头,蹲在垃圾箱后將行李包打开,乔森刚经歷过的一幕再次重演。

成捆的纸钞掉落在地上,都是最大面额的旧钞,有著很明显的色变以及摺痕,萨拉瞬间惊住了,尽力压制著自己狂喜的情绪,可即便这样,手还是抖的厉害,將落在地上的钱紧紧抱在怀里,也不管它沾染上了旁边垃圾桶流出的噁心液体。

乔森见她把钱抱住,也没再盯著这些钱不放,而是將手伸进了被钱铺满的行李袋下层,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不顾地上脏乱,他將包翻过来,把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最上面只有几捆现金,下面压著的,却是一袋又一袋被塑胶袋分装好的乾燥过的植物,在植物后被倒出来的,是两把微冲。

他打开植物的包装袋子,闻了一下,脑子瞬间嗡的一声,连带著耳朵都开始耳鸣,脸色惨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惹上大麻烦了……

“这怎么……都是假钱啊?”

对於萨拉来说,这包里最吸引她的东西还是现金,可借著灯光一看,里面却全是银行人员用来练手的道具,顏色手感都与真钞非常相似,若不是萨拉打开仔细看了一眼,两人估计回家之前都会被蒙在鼓里。

她又检查了其余现金无一例外,全是假钞,就连夹在最上面和最下面的钱,经过仔细比对后,也都確实是假钞,一张真的都没有。

她刚说出问题所在,却被地上扔著的两把微冲嚇了一条,看向乔森,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得赶紧还回去。”

这是两人心中共同的想法,甚至连交流都没有,就赶紧把东西重新装回包里,拎著包朝刚才来的地方狂奔,可当回到那里时,却发现那辆老奔驰早就没了踪影,有人已经开走了……

“怎么办?”

此刻两人都有些六神无主,神情慌乱的搜寻著四周,寄託於自己的记忆力出现了障碍,仍希望那辆车能够停放在自己刚才遗漏的地方,但可惜,事情正朝著最坏的方向发展。

乔森率先反应过来,拉著萨拉上了自行车后猛踩踏板朝著萨拉家的方向骑行,並同时给萨拉分析目前的局势。

“现在他们绝对不会发现是谁拿走了这个包,只要我们不出事,这个包他们大概率就不会找到,从今天起这活儿我们不能再干了,一会找个地方把这个包藏好,千万不能被別人发现,而且里面的东西我们不能动,一旦东西被人流出去,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就麻烦了,我知道个地方,离这儿不远,先过去吧。”

不由分说,乔森拐了个弯,骑到一座大桥上,顺著草坪的斜坡滑到河边后,乔森背著行李包攀爬上大桥的钢筋骨架上,一直爬到桥的中心,將行李包放置在桥墩和骨架之间的缝隙中后折返回来,此时他累的够呛,天黑时还得叼著手电筒去爬大桥,这已经不是体力好坏的问题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也会让体能迅速流失,导致他藏匿好包后,躺在草坪上十多分钟才略微缓过劲来。

爬上草坪,两人重新出发,比起来时充满期待,兴高采烈的模样,此刻两个孩子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垂著头,一言不发,可没骑出百十来米,就在下一个路口处。

他们迎上了一辆警车……

……

“叮铃铃……”

座机的声响在无人的客厅內响起,在屋內睡正酣的邦尼被惊醒,心臟在此刻剧烈的加速,他太討厌夜晚的来电,看了一凌晨两点,他在精神上有些抗拒去接通这通电话,可最终还是走到了电话前,望了一眼萨拉的房门,提起电话,两秒后,才將话筒贴在耳边,说出了一句话。

“邦尼·罗西家,哪位?”

“……”

他掛断了电话,沉默很久,或许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没睡醒有些糊涂?或许都有,他走向萨拉的房间,迈出的每一步都似乎在让苍老的躯体承受著更多的压力,他的手有些颤抖,他以前並不这样,上一次抖得厉害,还是在接到安德鲁死亡的电话。

轻轻按下扶手,扶手需要倒些油了,之前他没注意到过,却在此刻意外发现金属转动时的声响会这样刺耳,用尽最后的勇气,他推开门。

空荡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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