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第一缕阳光爬上乌孙草原的穀仓顶时,柳氏正站在谷堆前,看著牧民们用“穗语”计数。领头的姑娘扬起手中的谷穗,穗尖对著太阳:“三长两短,是三十石;七上八下,是七十石。”她的指尖划过饱满的穗粒,每粒穀子都泛著珍珠般的光泽,是泉眼水和羊粪肥养出来的好成色。

穀仓的门板上,新刻了行字:“一穗压千斤,胜过十万兵”。刻字的老牧民眯著眼,用粗糙的手掌摩挲著字跡,掌心的老茧蹭过木头,发出细碎的声响。“去年这时候,我还在草原上抢粮,”他突然嘆了口气,指节敲了敲门板,“现在倒好,穀仓堆不下,得往焉耆的粮仓调。”

焉耆的粮仓確实堆成了山。苏明轩跟著送粮队过去时,正撞见焉耆王指挥人往粮仓顶上晒穀种。国王穿著粗布短褂,裤脚沾著泥,手里的木杴抡得比农夫还利索。“苏大人来得正好,”他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这新收的和欢谷,出米率比普通穀子高两成,熬粥能结三层米油,你可得尝尝。”

粮仓的角落里,堆著些没来得及处理的旧兵器,刀鞘上落满了谷糠。焉耆王顺著苏明轩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准备熔了做碾米的石滚子,你別说,这铁打的东西,碾起米来就是快。”他让人搬来袋新米,米袋是用以前的战旗改的,上面的狼头纹被缝上了朵和欢谷,倒也不突兀。

柳氏在龟兹的稻田里算了笔帐:今年种的耐乾旱变种,亩產比去年的普通和欢谷还多一石,沙漠边缘新开垦的土地,竟也结出了饱满的谷穗。“你看这穗子,”她摘下一穗递给龟兹王子,“沙地里长的,穗粒反而更硬实,能存更久。”王子的手指捏著穀粒,突然往嘴里扔了颗,咯嘣咯嘣嚼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比葡萄还甜!”

龟兹的乐师们把谷穗串成了乐器,掛在琵琶上当装饰,弹奏时穗粒碰撞,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像风吹过稻田。“这叫『穗音』,”乐师首领拨动琴弦,《春耕》的调子混著穗声流淌出来,“针娘说,最好的音乐,就该有土地的声音。”

于闐的玉匠们送来件特別的礼物:用羊脂玉雕的穀仓,仓门能打开,里面刻著西域各国的微型地图,每个国家的位置上,都嵌著颗和欢谷形状的红宝石。“这叫『共仓』,”老玉匠抚摸著玉仓,“不管哪个国家缺粮,都能从这里『取』,就像泉眼的水,从来不分你我。”

苏明轩把玉仓放在焉耆的主粮仓里,正对著大门,来往送粮的人都能看见。疏勒的商人看到时,非要在玉仓旁摆上自己的帐本,上面记著各国的余粮数:“有了这个,谁也不用藏著掖著,缺粮就说,我们商人最懂互通有无。”帐本的最后一页,画著只骆驼,驼峰上驮著两袋谷种,一袋写著“中原”,一袋写著“西域”。

王院判带著医官们在各地的穀仓里巡查,教大家用和欢谷的秸秆熏仓,能防虫害。“这法子比用药安全,”他蹲在仓底,仔细查看谷堆的湿度,“以前总想著怎么毒死虫子,现在才知道,让虫子自己走,才是真本事。”他的药箱里,还装著些抗生菌的样本,是用来检测谷堆是否发霉的,样本瓶上贴著张小小的谷穗贴纸,是乌孙姑娘送的。

秋收最忙的那几天,突然来了场寒流,部分晚熟的和欢谷受了冻。乌孙的姑娘急得直掉眼泪,蹲在田里不肯走。柳氏连夜带著农官们赶来,教大家把冻谷穗割下来,煮熟了做饲料。“別可惜,”她拍著姑娘的肩膀,“这些谷穗能让牛羊长膘,来年的粪肥就更足了,算起来不亏。”

姑娘看著煮熟的谷穗在锅里翻滚,突然笑了:“针娘说过,土地从不会白受委屈,你对它好,它总会还给你。”第二天,她让人把冻谷穗分给了各家牧民,自己则带著人去补种耐寒的麦种——那是苏明轩特意从长安带来的,能在雪地里发芽。

苏明轩站在葱岭的界碑旁,看著西边的穀仓连成一片,炊烟从每个穀仓旁升起,那是人们在煮新米。去年刻的“麦浪盖过刀光”几个字,已经被谷穗的影子遮住了大半,只有“麦浪”两个字还露著,在夕阳下泛著金光。

“你看,”柳氏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手里拿著那株最早长出的金穗,穗粒上的西域缩影里,各国的人正围著一个巨大的谷堆欢笑,“针娘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兵符,就是这个。”

金穗的穗轴在暮色中微微发亮,像有水流过。苏明轩想起泉眼里针娘的影子,突然明白,她其实从未离开,就藏在这些饱满的谷穗里,藏在共通的粮仓里,藏在每个不再为粮食发愁的笑容里。

夜色降临时,焉耆的主粮仓里点起了篝火,西域各国的人围著篝火唱歌跳舞,手里都捧著碗新米粥。米粥的热气在夜色中升腾,混著谷香,飘向很远的地方。苏明轩看著跳动的火光映在玉仓上,那些红宝石谷穗仿佛真的在发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他悄悄往篝火里扔了颗金穗的穀粒——那是从泉眼边的金穗上摘下的,据说能带来好运。穀粒在火中“噼啪”作响,像在回应著什么。苏明轩知道,这个冬天,西域不会再有饥寒,因为他们有满仓的粮食,有互通有无的约定,还有那颗种在每个人心里的,沉甸甸的和欢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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