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鸿被逍遥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惊得瞳孔微缩，手中熟铜棍却纹丝不动。她手腕一翻，棍身在逍遥子二指间“錚”地一声擦出火，硬生生抽了出来。正要一记“力劈华山”当头砸下，却见那道长身形如晃动，一下子飘退一丈开外，宽大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且慢动手！”逍遥子夸张地摆手，酒葫芦在腰间晃荡。他指向茶摊旁的赵文胤，只见完顏彤正骑在赵文胤脖子上，小手里葫芦的红艷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另一只手抓著块芝麻酥，碎屑沾了满脸。小丫头见姐姐看过来，兴奋地挥舞著葫芦：“姐姐！姐姐！姐姐加油！”
完顏鸿將信將疑地收棍而立，目光在韩青和逍遥子之间来回扫视。这时赵文胤看到前面不再打多了，连忙拉著完顏彤过来，手里还捧著几包点心，桂糕的甜香混著枣泥酥的焦香扑面而来。赵文胤一脸无辜地说道：“这位姑娘，我们真没有恶意。你妹妹说想吃葫芦，我就...”
完顏鸿古铜色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困惑，英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赵文胤连忙继续解释道：“姑娘明鑑！”他苦笑著指了指自己青肿的额角，“我们真要抢人，何必...”
“姐姐打的好！姐姐真厉害！”完顏彤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葫芦的竹籤差点戳到赵文胤眼睛。小丫头挣扎著落地，跑到完顏鸿身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个哥哥给我买松子，给姐姐吃！”
逍遥子掸了掸白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贫道方才明明是在见义勇为啊！“他边说边比划，腰间酒葫芦叮噹作响，“那歹人见我们正气凛然，丟下孩子就跑。姑娘你倒好，抄著棍子就打。”
“胡说！“完顏鸿铜棍一指，棍梢微微颤动，“我亲眼看见那蒙面人將小妹交到你们手中！“她的面庞因怒气泛起红晕，额角隱隱有青筋跳动。她隱约记得当时场景，而且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道士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逍遥子眼睛滴溜一转，突然拍腿大笑：“姑娘看眼啦！“他摇头晃脑，白须飘扬，“分明是我们从歹人手中抢下令妹，正要盘问，被你一声断喝嚇跑了！“说著还模仿当时情景，缩著脖子做逃跑状。
完顏鸿一时语塞。她紧咬下唇，努力回想方才混乱的场景。记忆中的画面確实模糊不清，但这道士油滑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就在她踌躇之际，一阵清雅的沉香气味飘来。
郭荣已迈著方步走来，月白长衫下摆还沾著打斗时溅起的泥点，却丝毫不减其儒雅气度。
“令妹安然无恙便是万幸。”郭荣拱手时，腕间沉香木念珠碰出清脆声响。他眼角余光瞥见韩青正揉著发麻的手腕，便不著痕跡地挪了半步挡住完顏鸿视线：“若我们存心不良，此刻令妹......”
完顏鸿突然抱拳行礼，束髮的红绸带垂落肩头——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去年在幽州打翻刺史公子、半年前在莫州踹飞税吏时、还有上个月在城门前......，她都是这般向父亲请罪的。“是小女子鲁莽了，各位先生莫怪。”她的声音闷闷的，带著武將之女特有的倔强。
郭荣摇了摇摺扇，笑著说：“姑娘莫非是完顏烈將军的掌上明珠？”
完顏鸿点了点头，抱拳拱手回道：“正是！”
郭荣合上摺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久闻燕州完顏將军有位巾幗不让鬚眉的千金，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这时韩青也起身拍了拍尘土，衣襟上还沾著几片打斗时扬起的落叶。他揉了揉发麻的手腕，一脸茫然地望著郭荣和逍遥子与那女子交谈的背影。
他弯腰拾起银枪，指腹抚过枪桿上被棍劲震出的细微裂纹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靠在茶馆门前的柱子上，他仰头灌了口隨身皮囊里的清水，喉结隨著吞咽上下滚动，水珠顺著下巴滑落，在衣领上洇开深色的痕跡。
完顏鸿远远瞥见这一幕，英气的眉毛微微颤动。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束髮的红绸带——方才打斗时被枪风扫到，此刻已经松垮垮地垂在肩头。妹妹完顏彤正踮著脚往她手里塞松子，油纸窸窣作响。
“姐姐你脸好红！“完顏彤突然嚷道，沾著渣的小手就要往她脸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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