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8章 若圣死.

无常大圣久违地回到了念宗,只为追寻一段因果。

只可惜他稍稍来迟,此时的寧凡早已毙掉绿掌运,结束了与念宗诸圣之间的较量。

向眾兄弟问明因果始末后,无常大圣只觉遗憾塞满心头,难以释怀。

他的脊背依旧挺得像千年松,可內里的根须如同被人剜去了主脉,仅仅只是站著这里,便觉脚下虚浮,天旋地转。

“明明感应到云昭的因果,却还是来迟了一步吗”

他又一次来迟了

又一次.未能尽到父亲的责任.

若他早些感应到云昭的因果,若他早些返回宗门,是否就能与那逆樊相见,是否就能循著对方身上的某段因果,寻回两个孩儿的遗骨亡魂.

云夜,云昭,为父要如何才能找到你们.要如何才能.带你们回家.

他的遗憾像一池被抽乾最后一滴水的古潭,潭底沉淀著无尽往事,一桩一件,皆是大错,水光乾涸成了泥泞,捞不出,寻不回,忘不掉.

“二哥.”眼见二哥心中不好受,古念圣亦觉感伤,却不知如何安慰。

倒是秦越圣和石景圣敏锐察觉到了某些关键信息。

“二哥此次归来,竟是感应到了【云昭】的因果吗?难道不是为了【云夜】而来吗?”秦越、石景二圣皆感意外。

事实上,无常大圣共有二子。

长子名为【云夜】,天资只算中上,心性却十分坚忍,不借祖荫庇护,只凭苦修证道,最终证得仙帝之位,並以太常为帝號,取其无常生太常之意。此子本可前程似锦,却因擅自加入紫斗仙域,不得善终.

次子名为【云昭】,此子降生时伴隨著【九山无常雨】的道象,生来便有圣人之资,亦號称是传承无常大圣衣钵的最佳適格者。若可活到道成,此子极有可能成为念宗第七圣.奈何遭人暗算,少年即夭,逝去时尚只是第一步修为.

在寧凡身上,秦越、石景二人皆感应到了太常(云夜)的因果,此事毋庸置疑。

可二哥却说,他是为了云昭的因果而归来,令人意外

二哥的感知最是敏锐,更是云夜、云昭之父,与之血脉相连,既出此言,断然无错。

换言之,那魔尊逆樊身上,不止沾过太常的因果,更沾过云昭的因果?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早逝的云昭为何会与三界喊打的魔头沾染因果?此事令人费解,不敢深思,怎么看都透著古怪与危险

也怪云昭逝去的太早,对於此子,秦越等人印象不多,故才没有察觉到与之相关的因果。若是察觉,怕是事事都得多想好几层才可安心的

“哎”无常大圣只是摇头嘆息,並不打算和眾兄弟多做解释。

说到底,他也只是模糊感应到了两个孩子的因果,具体如何,亦不敢断言。

圣人行事,讲究谋定而后动,可他此番归来,並无十成把握確定那些真就是孩子们的因果。

他只是不想再错失任何一个渺茫的希望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更多的线索,才可得出结论。他更希望能亲身见一见寧凡,好从对方身上探查出更多的东西,但却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幸运的是,秦越圣人体內仍有寧凡的种未被祓除,念宗与逆樊的因果,仍未斩断,尚有余味留存.

如同棋盘上將消未消的生死劫,若可善用,或有奇蹟也未可知.

无常圣:“將你体內的种,分一些给我吧”

他竟主动索要种,自愿被此种寄生,此为自信,亦是孤注一掷。

秦越圣:“二哥有所不知,一旦被这种寄生,那魔头的视线便可直接观测於你嘶,二哥莫非是想”

无常圣:“莫问,莫沾我自有计较,却也不打算牵连尔等,与尔等无关。若有风险,由我一人承担。若有恶报,亦由我一人承受.我不想再错过了,既见天青未雨,哪怕最终仍是无雨,我也要身入云中,寻个结果才可死心而若这一切真是某人对我念宗六圣的算计,以我一人为代价了结此事,正可破局,左右都不亏的。我活得太累,如此苟延残喘,倒不如得偿所愿之后长眠.”

秦越等人闻言大惊:“二哥万不可有轻生之念!”

无常圣:“此非轻生,而是等价交换。欲从【鬼神】手中索取某物,不付出同等代价是不行的,尔等知我为人,亦知我手段,理应明白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届时,若此身依旧换不回二子归来,那便退而求其次,换尔等平安,换三弟消劫,换大哥破开荒关,如此亦不失为一件好事.”

无常大圣深信,只要他也身持种,终有一日,寧凡会忍不住朝他投下视线,暗中观测於他。

届时,他或许能够把握住机会,借【鬼神】之力,从寧凡身上看出些什么,得到些什么.

寧凡此时似乎另有要事要做,又或是有所忌惮,无心顾及他这尊涅圣。

但他可以等。

等一人垂眸,而后出手!

於是终止了所有旅行,留在了念宗,开始静心等待。

他回到了昔日洞府,多年未归,洞府內却纤尘不染,自有宗门弟子时时打扫。

他看不到,但感觉得到,手掌抚过桌案,万物残留的记忆瞬间瞭然於心。

明明可以感受万物之记忆,却唯独无法读出体內种的记忆这让无常大圣大为惊讶,惊讶的是寧凡的手段过於了得,竟连鬼灵天赋都可防御,绝非常人!

这可是大多数始圣都做不到的事情.魔尊逆樊,果然不容小覷。

无常圣的洞府,亦在【鬼谷禁区】之中,位於【神女十二峰】中的其中一座之上。

关於神女峰的传说有很多。

例如:

传说太古之时,某界水劫泛滥,更有骨魔肆虐人间。有冥雀神女不忍苍生受戮,遂盗取仙机,自折翎羽,造得十二艘轩辕神舟,欲破水劫,却未如愿。

神舟隨文明逝去,沉入岁海,却因材料中含有不周山脊,於此绝处逢生,化作十二山峰,执念古今不散。

是为神女十二峰。

又如:

古有冥雀神女,为寻一人,於此群峰之间感悟【始祖岁象】的折魂之术,终有所得,最终折魂为纸,永墮不归

类似的传说还有很多,真真假假难以断言,彼此矛盾者亦有不少。

无常圣对类似的传说並不感兴趣,但他的两个孩儿,却很爱听这些传说故事。

洞府外有座【未雨亭】,此亭非他所造,乃是他修建洞府以前便存在於此的古蹟。

他在亭中一坐便是一夜,心中回想的,却是昔日在此亭中,曾被两个孩儿缠著讲故事。

他能有什么故事好讲?他的人生除了索然无味的修行,便只剩下廝杀与血海了。

难道要给孩子们讲他镇恶诛邪、屠魔灭妖的往事?未免过於血腥。

又或是给孩子们讲他引渡亡灵、人鬼虐恋的往事?未免过於狗血、禁忌。

苦思冥想后,最终也只敢讲些巡山、巡海的工作经歷,偏他讲得无趣,孩子们並不爱听:遇到敌人就是一击秒杀什么的,一点也不刺激,没有跌宕起伏,全都是流水帐。

於是退而求其次,试著讲了些神女峰的古老传说,反倒哄住了两个毛孩。

传说故事多好听啊!有起承转合,有高潮,有英雄,有感情戏,偶尔还有刀子。

两个毛孩尤其爱听神女救世的故事。

每当讲到神女牺牲自己,也未能救世的悲剧结尾,小儿子便会被刀的哇哇大哭,就连早熟的大儿子也会在此时神色鬱郁、难以释怀了。

呵呵,欺负小孩什么的,真的很有意思啊!

云昭:呜呜呜!我长大后也要学神女,做大英雄!打败所有坏人,给英雄们报仇!

云夜:真是傻瓜!神女自己都打不过的坏人,你如何打得过。

云昭:打得过!

云夜:你此时自信满满,倘若真遇到危险,定又会哇哇大哭的。

云昭:我不哭,也不怕!若有危险,哥哥肯定会保护我!

云夜:.

云夜:我才懒得保护你!而且你根本不需要我保护吧!別人都说,你是註定成为圣人的人,你的未来,定会比我强上千百倍。

云昭:哥哥是最强的!

云夜:.莫说傻话!你哥我只是中上之资,和你相比,不过是草芥.但若你真遇到什么危险,想要求我帮忙的话得加钱!

云昭:哥,我没钱

云夜:那就先欠著!

无常:呵呵。

当时的无常圣,只觉得逗小孩很有趣,所谓天伦之乐,不外如是。又见兄友弟恭,深感老怀欣慰,却从未想像过世间不测风云,竟也会降临到堂堂圣人之子的头上。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

他太自信,太谋定后动,太拙於言辞,也因如此,才会被敌人所算,夭损了小儿,並和长子產生了隔阂,令其离宗远行,再不愿与他相见了.

亭中有一青石桌,桌上陈列著他昔日所用青釉酒具,酒具造型粗糙,似是劣作,歪歪扭扭却烧得极透。

每一个酒杯上都有“浮生如雨,过客如云,修路如虚,醉中如真”的字眼,字跡同样歪歪扭扭,是两小儿所写,文字內容却是他微醺之时,时常掛在嘴上的话,被孩子们听去了。

以法宝品阶而论,这套酒具连法宝都不是,只是凡物,却令他分外珍惜。

因为这是他两个儿子亲手製作的礼物,只为祝贺他这不称职的父亲生辰快乐。

呵.

圣人无岁月,岂会在意生辰。

但他还真珍藏起这份礼物,万般喜爱哪怕这玩意真得做的很丑。

旁人不解,他便说“粗瓷最养人”,依旧爱不释手,在哪里小酌,都必掏出这套酒具。直到那一日,长子在书房中与他爭吵,他借酒消愁,沉痛难言,竟连酒杯都握不住,酒杯掉在地上,裂成九瓣——他沉默地蹲在地上捡碎片,突然摸索到杯底竟还留著两个孩子的指纹,小小的,像是未开的

云夜:父亲为何不救小弟!以你通天修为,若捨得放弃手中任务,赶去相救,兴许就能赶上了!

无常圣:

云夜:无话可说了是吗!只为拯救一国一界的螻蚁,竟放弃了自己孩儿最后生还的可能,於我看来,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只是偽善!虚偽得令我作呕!在多数与少数之间,你选择了多数是吗,哪怕那极少数是你的亲生骨肉也一样吗!

无常圣:

云夜:又或者,你甚至连偽善都不算!只是一心想要完成任务,以图爬到更高的位置!任务难道比家人更重要吗!已是涅圣的你,仍旧无法安於现状吗!

无常圣:並非如此我不知你从旁人口中听来了什么,此事远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站住!你要去哪里!此时此刻,你不该擅离宗门!你可知.

云夜:我要去把小弟的尸骨找回来!父亲大人不愿去做的事情,我去做!父亲若想阻我,亮出刀剑即可!反正我在你心中,也不过是那微不足道的少数而已!

无常圣:一派胡言!你不能出去!此事为父另有打算,箇中因果,却不可对你言明,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呵。

嘭!

回应无常圣的,却是云夜摔门离去的声音。

小小一扇木门,却成了父子之间永远无法互相理解的隔阂。

此后,只要无常圣还在念宗,云夜便再不肯回来,唯有赶上无常圣工作外出时,云夜才会趁机见一见叔伯、师兄弟。

一副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態,真实的想法却不得而知。

眼见於此,无常圣索性选择了自己离开。即使是没有工作和任务的日子,他也远行不归,如此一来,云夜想回宗门时,大可隨时归来,不必担心有他碍眼。

他无法告诉云夜,若非云夜莽撞行事,他本有办法弥补,將早夭的云昭改命救回。

如今再想救回幼子,付出的代价將会沉重千百倍,已非他一介涅圣可以承受。一著不慎,甚至可能牵连宗门弟兄,亦会牵连他那仅存的长子.

幼子已是万难救回了,他內心挣扎,想要放弃原定计划,放弃幼子,以求万全,却又不忍,犹豫不决。

却在此时,他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长子加入紫斗仙域的消息,事態进一步恶化.

再后来,长子终於永墮不归,他不惜一切想要阻止,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感到了莫大的后悔,然而为时已晚,於事无补。

他狠下心肠,终於打算不惜一切也要带回两个孩儿,却已错失了所有机会,再无任何希望。

他开始了遥遥无期的旅行,看似远行,实为自我放逐,无法原谅自己

却不料,山重水复,柳暗明。

他竟在这魔尊逆樊身上,感应到了一丝可能!

那念神诀,是云夜的气息,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除此之外,逆樊身上似还有某种雨术(窥天雨术)的痕跡,似云昭,又唯恐只是一场错觉.

这份因果,他看不透,亦不敢深思。

怕结果非他所愿,又怕结果如他所想。

他本以为云夜当初加入紫斗仙域,只是年轻气盛、一时置气,兼之受人算计,故才草率行事。

但如今,他终於发现事情竟似有另一种匪夷所思的可能长子所有的行为,竟像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且这选择,隱隱浮现出了成功的苗头

他仿佛从来没有看懂这个孩子.

云夜当初负气离去,说是要去带回弟弟,莫非他真的做到了?

莫非他加入紫斗仙域,正是为了此事

莫非他永墮不归,亦是为了此事

以一人之逝去,换另一人归来么

可这怎么可能!

云夜区区仙帝修为,怎可能做到涅圣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付出的代价,真的只有永墮不归么,还是说更多

不可能没有代价的

身为人父,他根本不敢想像此事背后意味著什么.

“真是.痴儿”

“但却毫无疑问,尽到了身为兄长的责任。和你相比,我这父亲,当得实在不够称职.”

“所以这最后一次,我的立场既非念宗,亦非山海.”

“倘若真有希望可寻,倘若这份希望是你不惜一切传递而来,我愿以父亲之身份,长眠於这片鬼神之海,以此换取尔等归来即使你们永远也不打算原谅我.”

昔有太常大帝为寻小弟亡魂,不惜一切加入紫斗仙域,最终达成所愿。

今有无常大圣欲为二子收敛亡魂,只此决心,亦可烧尽一切。

无尽遥远之外,霜月大圣翻阅著命运之卷,虽未亲眼见证念宗的一切,却对宿命既定结果瞭然於心。

“宿命既定之事,尔等避不掉。”

霜月大圣如是道。

寧凡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明明只给三位念宗圣人寄生了种,且其中二人体內种皆已祓除。

却不知为何,又有第四位念宗圣人,莫名寄生了他的种.

此举有何深意,寧凡一时间也无法分辨,暂时也懒得试探对方意图。

却忽然福至心灵般,脑海中闪过了和雨祖相关的因果,理解了一切.

天人第三境,恐怖如斯!

於此瞬间,寧凡知晓了无常大圣曾有二子的隱秘。

长子名为云夜,正是【太常大帝】。

次子名为云昭,赫然竟是.【雨祖】!

寧凡本以为,他和念宗的因果牵连,仅限於太常仙帝的念神诀。

此时才知,他与念宗的因果,远比想像中要深,要棘手

若说太常仙帝的念神诀,因果尚不够厚重,雨祖的因果可就不容小覷了。

不说寧凡从雨祖身上得过多少好处,只说他是云天决的儿子,本名云凡,即使和雨祖没有直系血脉牵连,这份因果也断然轻不了的.

“若不能借念宗之手將我抹除,便要借我之罪抹除念宗这才是幕后之人的真正想法吗?”寧凡暗道。

魔尊逆樊疑似太常传人、雨祖后人。

太常、雨祖疑似念宗后人。

有此因果已是万分不利,倘若念宗真对寧凡表露出任何善意,怕是真要万劫不復

又或者,太常、雨祖的因果仍旧不是此事最大的雷点,背后仍有更大的因果牵连尚未浮出水面,可置念宗於死地

真是麻烦

总不至於真让我一介第二步,去操心什么念宗六圣吧对方堂堂圣人,总会有应对之策的

“幸而我连揍了三个老头,彼此只结恶因,毫无善举。但若此间尚有雨祖因果牵连,只揍三个老头,怕是不足以让念宗撇清关係、自证清白的看在雨祖的面子上,若有时间,再与念宗多结些恶因好了。我多抢些好处,对方也可因此避祸脱劫,虽是在种恶因,实则可令双方皆得善果嗯?”

莫名想起了满智.

忽然有种质疑满智、理解满智、成为满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將莫名的杂念扫尽,寧凡继续专心追杀起第五个掌运——【紫掌运】。

你道这紫掌运躲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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