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疯子
寧凡一式挪移之术,將云若薇、寧青青带回海寧。
他早已习惯微笑,无论前路多艰险,也未曾失去过笑容。
笑是一种態度,与心情无关只是今日却无法再笑出来,即便是偽装也做不到。
“云小姐,日后若在东南修盟遇到困难,可隨时来七梅求助。青小姐,寧某有生之年,海寧寧家將长盛不衰,此事你可放心”
言罢,稍稍有些萧索地转身离去。
寧青青本有话询问,却无法说出。
云若薇本想向寧凡索回蓝玉,但当看到寧凡萧索的背影,亦无法开口索要。
心中仿佛升起一种错觉,这玉本就该交给他保管,谁也无法取代.
“为什么他会如此难过.”云若薇不会明白,寧青青也不明白。
没人会明白.
寧凡乘著遁光返回七梅,三日后,收到了无尽海传来的传音飞剑。
听罢传音,他没有多言,分魂进入皇墓,帮助久已等候的洞虚老祖突破炼虚期。
洞虚老祖许久未见寧凡,还想开两句玩笑,但看到寧凡寂寥的背影,所有玩笑话都成了嘆息。
一月之后,在寧凡的帮助下,洞虚老祖成功衝破炼虚瓶颈,只需离开皇墓、回到洞虚岛闭一次长关,便可成为一介炼虚修士。
诸事已了,寧凡独自离开七梅城,朝中州遁去。
小貂留在七梅,毕竟伤势未愈,有她与冥罗护著七梅,便是涅皇亲临,也足以抵御。
寧凡独自走出吴越的山水,走过四国,走过一个个从未驾临的异乡修国。
一路北行,时而飞遁,时而步行,时而走走停停,时而驻足於深山野岭之內,看那成片盛开的山.一月之內,不知横穿了多少个 修真国.
他误入一处妖虎巢穴,一头幼虎齜牙咧嘴,不知天高地厚地朝他扑来。
他气势微微散出,直接將那幼虎嚇瘫於地。
抬指欲杀幼虎,却有一只黑虎拦在幼虎之前,人性化地跪地,目露绝望与哀求,向寧凡不住磕头。
这是一只母虎,许是那幼虎之母.
寧凡一嘆,一瞬间杀意寥寥,一遁离去。
暮雨瀟瀟,他立在一条无名河畔,看河水中浮萍被雨水打散。
那原本停留在浮萍之上的蜉蝣虫,立刻一跳飞去,离开那碎散的浮萍,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雨越下越大,渐渐细密如帘幕,看不清隔岸,最终暴雨如盆。
天空划过一道道闪电,雷鸣轰响不绝。
寧凡衣衫全湿,秋风吹过,瑟瑟微凉,脖颈之上的蓝玉更是传来一丝凉寒。他闭上眼,神情寂寥地嘆息。
“说天地不仁者是谁?若天地不仁,你何以生於天地.心中不仁者,看天地自是不仁的”
“说道须灭情者是谁?若灭尽了情,泯尽了念,则这道之尽头,还能剩下什么.”
“我修魔,非憎恨天地,只是想打破囚牢,守住身后的温暖我杀人,不为富贵,只为一念之情,一饭之恩.我不杀,非因我善。我屠戮,非因我恶,这世间总有太多无可奈何”
“我以为我无父无母,可笑之极!若无母,千年之前,我本该命绝.我体內的每一滴血,都非我所有.而我,找不到她.”
“浮萍不是不想生根,蜉蝣只是无能为力”
他咬著牙,闭上眼,孤独立在瀟瀟暮雨之中,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直流。
“对不起”
良久,雨仍未停,依然暴雨如瀑。
寧凡离开河畔,沿著河流,一路朝上游缓缓走去,数日后,前方出现一个修士小城。
此修国名为赵国,是一个下级修真国。修城名为朱雀城,仅有一名金丹老祖坐镇。
赵国虽不强大,却因为临近位於东南大陆的边界,毗邻中州,故而有不少中州强者路经於此。
城中暴雨如瀑,不少行修披著蓑衣匆匆走过。
寧凡走入城中,无人知晓他的修为,过路的行修只道他是一名低阶修士。
一个个融灵、金丹老怪入了朱雀城,被守城修士恭敬对待。
若是元婴,则是盛大的礼遇了。若是化神不显修为,则守城修士看不出对方强大,反倒並不恭敬。
世事便是如此,寧凡不在乎守城修士的態度,朝城中一间酒肆走去,那酒肆名为落云居。
一路行至中州边界,他的心情已从悲伤渐渐平復,只图一醉,一醉之后,重振魔心。
死於酒,便是醉。生於酒,便是醒。酒可醉人心,亦可醒人心,世间之道,皆应如此。
酒肆之外,几名辟脉修为的大汉带著斗笠蓑衣,守著大门,见寧凡入店,冷冷道。
“这位朋友,本店酒水昂贵,仙玉不足者可不能进入。”
“无妨,寧某仙玉应还足够。”寧凡淡淡绕过几名大汉,走入店內。
酒肆之中,大多是辟脉修士在饮酒,座位已满,只有一个靠窗座位因为有雨飘入,而无人就坐。偶有几名融灵老怪,一个个占著偌大的空桌,细细品酒,也无人敢与这些老怪並桌。
身为修士很少有人被雨淋湿,酒肆中一个个辟脉修士皆是衣衫乾燥,就算有人偶尔被淋湿,也早已法力烘乾了衣物。
似寧凡这般浑身湿透者,倒是第一个,诸人只道寧凡法力低微,无法凭法力蒸乾雨气。
几名年轻修士看到寧凡狼狈模样,更是哈哈大笑,嘲笑道,“这位小哥既然浑身淋湿,不妨坐在靠窗的座位,反正也不会淋湿了。”
“有道理。”
寧凡逕自走向靠窗的位置坐下,任微雨飘落身上,並无不愉之色。
“哈哈,他还说有道理!”几名修士嬉笑道,见寧凡不理会他们,渐觉无趣,也就不再理会寧凡。
付了仙玉,上了灵酒,寧凡自饮自酌,偶尔看著窗外雨幕,这酒肆之中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看著那连绵不绝的秋雨,渐渐的,眼前所看的不再是雨,而是他一路走来的过往与回忆。
他心中感悟丛生,深思渐远。
雨是实,回忆是虚窥虚看虚是虚,问虚看虚非虚,冲虚看虚还是虚,太虚看实成虚。
若到了碎虚之时,恐怕便可破碎虚空,虚实只在一念间
“这就是虚之大道么.”寧凡抬起酒罈,猛饮了一口,一丝丝悲伤也被雨幕和酒水冲淡。
“好酒!”
寧凡的讚许之声,立刻引得酒肆內不少酒客大笑。
“哈哈,这小子到底懂不懂酒啊!落云居的灵酒一向都是掺了水的,能算什么好酒!此子不懂酒,却偏偏赞酒,真是好笑!”
“若说朱雀城的好酒,当属醉雀楼的酒.嘖嘖嘖,那才是真正的好酒,不过价格比落云居的贵上十倍.哎,我等辟脉修士,只能勉为其难喝这落云居的掺水之酒了。”
寧凡依然自酌自饮,没有理会这些低阶修士,在他眼中,这些辟脉融灵与凡人没有区別,亦无需得到他们的认同。
酒好不好,非看醇度,亦不看滋味,能冲淡自己的悲伤,这酒自然便是好酒了。
无人认同寧凡的话,唯有酒肆之外遥遥响起一个爽朗的大笑,“哈哈,老子还以为只有我一人觉得落云居酒水不错,原来还有知己,真是大快平生,当浮一大白!”
那笑声本还在极远处迴荡,顷刻间,一名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的大汉已进入酒肆之中。
“他奶奶的,真是好大的雨,老子明明戴著斗笠蓑衣,竟然还淋湿了,哈哈,哈哈.”
大汉爽朗地大笑,周身散露著辟脉五层的气息。
他目光环视酒肆一圈,只一眼便看到了寧凡,见寧凡从容坐在雨下饮酒的模样,立刻猜出刚才赞酒者是此人。
“哈哈,这不是朱雀城的吴疯子吗,听说你三年前就闭关衝击辟脉六层,怎么还是五层的气息啊,难道突破又失败了?哈哈!”
“我跟他十年前便认识了,那时他就是辟脉五层的修为。十年过去,修为竟然没有寸进,看来他今生今世都无缘突破融灵了!”
“融灵?如果吴疯子都能融灵,老子都能结丹了!”
无数嘲笑之声传来,显然大都认识这斗笠大汉。
大汉也不在意眾人的嘲笑,摘去斗笠蓑衣,哈哈一笑,逕自朝寧凡所在酒桌走去。
也不顾窗外飘落风雨,逕自坐下,將斗笠蓑衣隨手甩在一边,哈哈大笑。
“快哉此雨!这靠窗淋雨的座位果然是这家店最好的座位啊!”
大汉此言一出,无数酒客立刻喷酒大笑,“看,吴疯子又在说疯话了!哈哈!”
寧凡抬起目光,隨意瞥了一眼大汉,体內平静的煞气竟微微一颤,从大汉体內感觉到极其不弱的煞气。
“化神巔峰么此人距离炼虚已然不远,体內煞气虽远逊於我,却也颇重,应是个横行无忌的魔修.”
寧凡只一眼便看出大汉底细,大汉却完全看不出寧凡虚实,只道寧凡是一名辟脉小辈,却仍旧客气抱拳道,
“老子吴尘,目无王法的吴,杀人屠城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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