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姝还约朱寅参加元宵灯会。

万历三十六年前,大明春节只放假三天。元宵节却要放十天假,从十一放到二十。

所以,一年之中热闹的其实是元宵。

可是朱寅拒绝了。

还真不是找理由拒绝,而是沈一贯已经严令,元宵节不许游玩,只许破题。

腊月二十一元宵节结束,他要检查功课,需要破题五百次!

破题五百次啊。这意味著节日之中,朱寅每天起码要五个时辰用来破题!从早破到晚,

哪有时间游玩?

让朱寅意外的是,庄姝知道这个理由,不但毫不见怪,反而十分体谅,甚至说就应该刻苦用功,不该游玩。

还自责是她自己想的差了,差点打搅朱寅钻营八股。

搞得朱寅哭笑不得。

这个庄姝,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第三日,朱寅去了国子监,发现宣社果然新加入了七八个社员,已经快二十人了。

可是王瑞芳的菊社,人数却突破了四百,成为南雍第一大社,声势一时无两。

而王瑞芳自己,已经升入中级班。

这一日,朱寅等人也离开了初级班,升入中级班,进入更高一级的修道堂。

而王瑞芳也在修道堂。两人仍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还是冤家路窄啊。

两人的和仇怨,偌大的南雍人尽皆知。都看著今年乡试,谁才是真正的神童。

王瑞文看朱寅的眼神,带著一丝傲慢的怜悯。

似乎胜券在握。

可是他哪里知道,早在去年,朱寅就开始在他身边布置眼线?

他的书童,以及青楼里的相好,都被朱寅派人抓住把柄,並一一买通。

他的计划,在朱寅那里已经不是秘密。

所以,当他用怜悯的目光俯视朱寅时,朱寅不动声色,反而更加低调。

作为一个特工,不到必要是不能出手的。

一旦出手,那就是一击必杀!

可是其实,朱寅从来没有把王瑞芳当成对手。

他真正的对手,是王瑞芳背后的那群温文尔雅的“大人物”!

朱寅在南雍读书,戚继光和徐渭就是喝酒閒聊。

再次聊熟了,彼此就再次露出当年的形跡这一日,戚继光来到徐渭的住处,邀请徐渭一起进城,故地重游。

徐渭却在写作《夏神纪》,不愿进城。

戚继光已经看过《夏神纪》的前几回,爱不释手。

他不但喜欢徐渭写的故事,更喜欢徐渭的字。

徐渭的字,真是太好了。

“文长兄,你写的书稿,就借给俺看如何?”戚继光说道,摩著厚厚一沓字纸。

他想拿回去据为己有。至於书稿中的故事,大不了找人再抄写一遍,又不影响《夏神纪》出版徐渭却是一眼洞穿了戚继光的使俩,神色一晒的说道:

“借?老虎借猪,相公借书。那还有个还的时候?看可以,借不行。"

“文长,俺都不行?”戚继光脸笑道,“俺是武將,不是相公,借书会还。”

徐渭呵呵一笑,“你会还?我当年写《梅瓶金》,你趁我不备,拿了一叠书稿,你还了么你?”

“哪有此事!”戚继光脸一沉,“文长兄,咱们多年故交,你可要想清楚再说。“

“你当年和严世蕃的妾室·

“行了行了!”徐渭踩脚,“不是你拿的,是我胡说八道!”

戚继光道:“当然不是俺拿的。你一把年纪,可不是胡说八道么?你好生写书,吾去也。”

说完就往外走。

徐渭忍不住问道:“元敬欲往何处去?”

戚继光驻足道:“听说沈一贯在城中寧波会馆。俺去找他,请他看俺薄面,收稚虎为弟子,教授八股制义。”

徐渭神色有点诡异,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好,元敬自去吧,我等你佳音。”

戚继光感到徐文长有点奇怪,摇摇头逕自离去。

等到戚继光离开,徐渭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个戚元敬,果然还是武人心境!"

“嚇,武人就是武人,就是读书五车,工诗善文,那也还是粗鄙武夫!"

“不但刁滑耍赖,还敢威胁老夫!"

却说戚继光戴著一顶斗笠,施施然的进了城,找到了寧波会馆。

果然见到了沈一贯。

他不知道,沈一贯早在去年,就在海瑞的请求下,收朱寅为徒了。

朱寅没有告诉他,也不是恶意隱瞒,是想给他一个惊喜,逗逗他这个义父。

不当人子。

“唉呀!”沈一贯见到戚继光嚇了一跳,“元敬兄!什么风把你吹到南京了?”

戚继光笑道:“当然是北风!肩吾兄,多年不见,风采如昔啊。”

沈一贯笑道:“难怪今日这么冷,原是北风来的!快请!”

两人也算故友。当年戚继光在寧波抗倭,和沈一贯很是相投。

沈一贯对戚继光来访很是高兴,亲自煮茶温酒。

戚继光和沈一贯敘了会儿旧,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肩吾兄,今日此来一为探望,二是有事相求。还请肩吾兄,允俺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沈一贯微微一愜,心道元敬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听说他债台高筑,无力偿还,家业典卖殆尽,又被皇帝停了俸禄,必然五行缺金啊。

隨即笑道:“这个—元敬兄,如今是北风,可不是秋风啊。”

意思是:不要打秋风,借钱免谈。

戚继光笑骂道:“好你个沈滑头!敢情以为俺是来借钱使唤?俺再穷,也借不到你头上!好没意思!”

“你以为俺真没银子使?有人孝敬俺!”

沈一贯呵呵笑道:“莫提黄白物,俗气!小弟戏言耳。元敬兄有事,但请吩咐便是。”

既然元敬不是借钱,那就万事好商量了。

戚继光斟酌一下说道:

“俺有一义子,也算良才美玉,也有志於科举。只恨没有明师教授—"

谁知他刚说到这里,沈一贯就神色为难的说道:

“元敬兄,实不相瞒,我已经收弟子了。精力有限,唉,此事—"

他很是为难。因为他不想再收弟子了。

戚继光神色一凝,“肩吾兄,俺那义子,可是少有的良才美质。你那高徒,只怕—"

沈一贯有点不服气,“良才美质也不算什么,肩吾兄,我那弟子,乃是难得一见的神童!”

戚继光摇头,“俺义子也是神童!肩吾兄,你见了必然喜欢。”

“是么?”沈一贯笑了,“元敬兄对令郎未必太过自信吧?我那弟子,相比令郎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两人都是熟人,相互说话也不客套。

一个夸自己的义子,一个夸自己的弟子。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金童般的稚子,身穿一袭华贵的青狐裘衣,一副金尊玉贵的架势,施施然进入厅。

不是朱寅是谁?

他今日破题,大有心得体会,很有茅塞顿开之感,就赶紧来寻沈师请教。

他一进来就笑道:“先生,今日的破题——-,义父,你老也在?”

朱寅没有想到,戚继光居然这么快就和沈一贯见面了。

“先生?义父?”戚继光和沈一贯面面相,都是恍然大悟。

咱们搞了半天,说的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乌龙么?

戚继光脸都绿了,少有的发火道:

“稚虎!你给老子过来!”

沈一贯也虎著脸,“稚虎,你险些害的老夫,伤了故友之情!”

朱寅哭丧著脸,弱弱道:

“爹,师尊,若孩儿说只是为了给两位大人一个惊喜,两位大人是否相信?”

戚继光和沈一贯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当人子!”

霜月荏苒,时光飞逝。

转眼之间,雪融,草长,开,雨来。

立春、雨水、惊蛰·—

元宵、上巳、清明·—

开了几回,雨下了几场。忽之间燕子回来了,蝉也鸣叫了。

白驹过隙间,日子就溜到了五月。

端午初夏!

ps:书中时间一下子过了五个月。新一卷《虎嗅蔷薇》开始了,终於可以取四个字的章节名了。这一卷,章节名都是四个字。下一卷,章节名都是五个字(如果有下一卷的话)。蟹蟹投票和订阅的书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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