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摆摆手，到这个点，他其实也有些困了。
干了一整天体力活，中间还疑神疑鬼惊出一身冷汗，又和尸体、感染体较劲半天。
饶是泽野体魄带来的加成够强，撑三天不睡觉都没问题，可精神上的疲惫却一点没少。
而且这一天里，连续开启三次“百武生”后，程野终於摸清了这门完美级天赋消耗的特殊能量到底是什么。
精力！
不像铁躯只会刺激固定的神经网络，百武生耗的是看不见、摸不著的精神气力，每开启一次，大概都会消耗10%左右。
要是能每天保证睡眠恢復，开三次也就三成的精力，在缓衝区自然无所谓。
可眼下出了荒野，没有给他充足时间休息，精力的损耗就变得棘手起来。
熬上一夜，且不说再次开启“百武生”的效果会不会打折扣，要是精力只剩一半，人的警惕性、战力都会跟著下降。
接下来还有两天半的考核期，今晚熬过去容易，明晚、后晚怎么办？
万一真要下水探查又该怎么办？
所以这种时候，並不是他偷懒不出去带队执勤，而是爭分夺秒恢復精神，也是对接下来考核的一重保障。
“你赶紧进去睡会吧，这是场持久战，不是熬完今晚就结束的。”
“唔”王康犹豫了一下，隨即坦然点头，“那程哥，我先去休息了，你要是想换班巡逻，直接来喊我就行。”
“嗯嗯。”程野轻轻頷首。
他自己都困了，没锻出武身、纯靠体力硬撑的王康，显然早就在用意志力扛著疲惫。
目送著王康穿著战甲走进三號单元，里面原本热闹的说话声顿时小了下去，很快归於安静。
程野呼出一口气，重新靠回墙上。
或许是渐渐適应了荒野的环境，那股被第六感预知到的“危险”，虽然还像潮水般包裹著他，却再也没有之前那种窒息感。
想来用不了多久，在荒野里多住几晚，他就能彻底习惯这种紧绷的状態。
而且有火苗作为预警，站在这，反而比睡在居住单元內更加安全。
哪怕有感染体偷袭，他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发动反击。
“寧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检查官的工作也不好当，想睡个安稳觉都是奢侈啊。”
程野忍不住摇头，很快又闭上眼开始打盹，微弱的呼嚕声响起。
只是。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数百米外，红区的居民却远没有他想像的安寧。
甚至还不如他现在靠在这里休息舒坦。
废弃粮仓。
由於东区没有像停车场那样適合搭建居住单元的平整场地，罗库克思索再三，没在第一天就仓促下令找地方搭单元，而是先让所有人集中清理周边废墟，把拓荒的范围彻底扩展开。
这样一来，要是明天抽到清理类的考核任务，红区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既获得了一片完美的地方修建居住单元，又可以在任务中占得先机。
而且比起蓝区到处都是废墟般的建筑，看起来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超市都破破烂烂，废弃粮仓却是又坚固安全，空间也完全够用。
单是底下这片偌大的地下区域，就足够五百人侧臥休息，再加上地上的粮仓部分，撑过今晚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他这个三期检查官的考量，终究还是犯了大多数经验主义者的通病。
用脑子里构建的“最理想化情况”安排了所有计划，別说继承大开拓时代检查官的经验，甚至没真正把自己代入流民的处境去考虑。
地下空间看著確实坚固，能挡住刺鸟袭击，守住入口也能防感染源、感染体偷袭，但坏处也同样明显。
整个地下空间只有一个出入口，既要用来逃生，又要负责空气流通。
分到出入口附近床位的人，能呼吸到还算乾净的空气，心里却总悬著，要承担感染体从入口衝下来的风险，总觉得下一秒就有危险扑进来。
分到內侧床位的人，虽说不用担惊受怕，空气却浑浊得可怕，地下空间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就没停过。
更別提內侧砖墙上，还留著些用指甲抠出来的狰狞字跡。
白天躲刺鸟袭击时，没人留意这些，可到了晚上，昏黄的灯光洒在地下空间里，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被照得格外阴森，看著让人心里发毛。
再说整体环境，虽然乾燥不潮湿，却因为没有窗户，始终笼罩著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加上人群密集，有人放屁、有人打嗝，还有人不时要起身上厕所，一阵稀里糊涂的声响过后，刺鼻的臭味飘开立刻就会掀起一片谩骂，使得地下空间里的氛围越发糟糕。
“罗检查官，下面的居民意见好像有点大。”
加西亚在地下空间巡查一圈，回到地面后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他不知道蓝区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红区眼下的处境，显然是越来越糟了。
“撑著吧，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撑过去。”
罗库克摇了摇头，手里端著步枪，目光在加西亚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有点像是七年前刚刚从一期晋升到二期，满怀欣喜的想要继续往上爬。
却在得知了三期以上的名额固定，有人上就必定要有人下残酷真相后，那种对未来一片茫然的无力感，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这么多年，他本以为这种感觉不会再出现。
可此刻，那股熟悉的绝望感又缠上了身！
“要不我来守夜带队巡逻，你去休息一会儿？”加西亚见他神色不对，主动提议道。
“別，还是咱们一起守著吧。”罗库克说完，又连忙补充，“不是不信任你，是咱们俩都只是普通的抱胎境，在检查站內遇到常见感染体还能应付，可到了这荒野里”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加西亚沉默著没接话，过了一两分钟才绕回之前的话题，声音带著几分恍惚：“罗检查官，就在三个月前，我清楚地他的实力那时候就是个普通人，我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他顿了顿，语气更茫然了，“我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我去医院住了阵子回来，什么都变了。”
“这就是天才。”
罗库克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永远別奇怪天才的成长速度，也別用旧时代那套標准去衡量他们的上限，他们生来就带著光环，顶著智慧的冠冕。旧时代里，这种差距还不明显；可到了现在这个超凡时代，他们和我们之间的鸿沟，早就被拉得一览无余了。”
他嘆了口气，继续说道：“为了爬到三期，最近几年我几乎每年有十个月都在外面跑，周边的庇护城差不多都走遍了.嗯，说个你知道的吧，广省的光虹庇护城。”
“我前年秋天去的那里，本来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从光虹交易到一些『超聚能光合板』。刚到那天，光虹的检查官看著没什么特別的，甚至还不如你.嗯，我是说，还不如咱们检查站的平均水平。”
罗库克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却意外发现加西亚没任何反应。
是彻底服气了？
还是终於认清了自己的能力边界？
他没再多想，接著往下说，“但我第二天一早，去了他们的研究所参观，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十五岁，是的，只有十五岁！”
“光虹的研究所一共就十八个研究小组，每个小组每年能拿到的拨款，相当於咱们幸福城的五十万贡献点，这是多恐怖的数字！而那个十五岁的小孩，竟然是其中一个小组的组长，正带著將近两百號人做研究。”
“什么？”加西亚猛地愣住了，眼神呆滯了几秒，隨后不敢置信地追问，“会不会是他们摆出来的幌子？故意诈唬我们的？”
“你以为我没怀疑过吗？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怎么可能当超级庇护城研究所的组长？要是真的，那得是多恐怖的天赋。”
罗库克苦笑著摇头，“所以我特意找机会凑过去测试了一下.说起来也挺可笑，人家好像就是故意表现给我看的，根本没拦著我，甚至让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搞得我倒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
罗库克抿了抿嘴唇，语气乾涩道，“可事实就是，我们拼尽全力、用一辈子去学的东西，对这些天才来说，可能只需要几个月、不到一年就够了.”
“那个孩子五岁才开始接触相关知识，七岁就达到了研究院研究员的同等水平；再之后仅仅几年，他的研究成果就给光虹庇护城赚回了上百万贡献点，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上百万？”加西亚彻底懵了，眼神都直了，“他研究的什么东西？”
算起来他在检查站已经干了七年，到现在所有身家加起来也不到一万贡献点出头，以至於平时检查时都要抠抠搜搜在那里卡油。
可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能为超级庇护城带来上百万收入？
这种能力要是换成他，別说是升三期，就是冲四期恐怕都轻轻鬆鬆。
“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然，直到今天我也不信。”
罗库克轻轻嘆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困住了光虹庇护城將近二十年的光虹核心，就是他们研究的那个超级技术，竟然被一个十五岁小孩给解决了。”
“当然，他只解决了其中一个关键环节，但就这一个环节的突破，直接让光虹庇护城的技术发展路线往前跨了一大步非常重要的一步！”
说到这，其实已经不用再往下说了。
看加西亚那副彻底呆住的样子，罗库克也能猜到现在他在想什么。
不是光虹庇护城的天才，更不是光虹核心突破后的恐怖收益。
“可嘆啊，这座研究所里的普通研究员，有的人矜矜业业奉献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果，身边却突然来了个未成年小孩，张口就说他要去突破困住整个庇护城二十年的光虹核心难题，並且短短一年就做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成绩，这是什么滋味？”
罗库克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黑沉沉的荒野上，像是在问加西亚，又像是在自问：“可笑啊，当你的身边已经出现了这样一个天才，他可以不懂解决光虹核心到底代表著什么，他可以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你却不能不懂，不能不明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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