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烟雨下扬州

展眼已是除夕。

这日神京城又飘起了一场大雪。

姜家三进宅院虽少了当家爷们,却在主母元春的主持下,里外收拾得焕然一新。

一早,下人们便换了门神、春联、年画。朱漆宅门上贴的新春联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乃是姜念离家前特意亲笔书写。与此同时,宅门外也挂上了两盏崭新的大红灯笼,与大雪相映,煞是好看。

傍晚时分,摆开了年夜饭。元春居首,身着大红遍地金通袖袄;薛宝钗挨着坐下,一袭蜜合色绣金梅的锦裙;景晴则穿着藕荷色百蝶穿缎裙,鬓边簪一支点翠步摇。三人及丫鬟仆妇们虽强颜欢笑,席间却总似少了主心骨。

到了子时,外头爆竹声放起,声震屋瓦,惊得檐上积雪簌簌落下,碎红纸屑随风飞舞。街坊四邻的爆竹也此起彼伏,将夜空映得忽明忽暗。

爆竹放罢,元春命人点起长明灯,安排下人轮值守岁。

元春斜倚在正房中的曲尺罗汉床上,默默出神,心里空落落的。

薛宝钗在西厢房内做针黹,手中针线停了又做,做了又停。那绣绷上是一对鸳鸯,才完成半只,线头却已打了几个结,忽不禁暗叹:“去岁除夕,我便是与大爷一块儿过的,今年过年,大爷不在,倒是大不如了。”

景晴在东厢房内练着书法,却是几次三番出错,忽不禁对丫鬟红霞叹道:“也不知大爷此刻行到何处?如何过年的?”

三人今夜都难以成眠!

过了除夕,便是泰顺三年正月初一了。

这日清晨,姜家又放了“开门炮”。

震天响过后,元春强打精神,给姜家众人散押岁钱,何人领多少押岁钱,此事姜念离京前都定好了的。

……

……

泰顺三年正月初一。

皇宫有一件大事发生,那便是一年一度的元旦朝贺。

有着“金銮殿”之称的太和殿,矗立于皇宫中心,乃宫内最大宫殿。此殿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上铺着金黄琉璃瓦。殿前七十二根朱漆大柱,每根柱上盘着一条五爪金龙,龙睛皆用夜明珠嵌就。殿内金砖墁地,明间设九龙金漆宝座,两侧六根缠龙金柱上,各悬一幅“万国来朝”缂丝图。

寅牌时分,太和殿外已列满仪仗。但见丹陛上下:左设日晷以司天时,右置嘉量以衡国运;铜龟铜鹤口吐青烟,宝鼎香炉氤氲缭绕。汉白玉栏杆下的许多螭首,在晨曦中如群龙昂首,威严非常。

卯牌时分,景乐大作。太上皇景宁帝着明黄龙袍,泰顺帝着石青团龙朝服,前后升座。但听静鞭三响,数百王公大臣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之声大震。

大朝会毕,泰顺帝回到养心殿暖阁。案头奏折已堆成小山,最上头是一份雪灾折子。他提笔欲批,忽见手边摆着个精巧物件——乃是一个新制的双层铜胎珐琅暖砚盒。

此前姜念敬献的那个双层铜胎珐琅暖砚盒,被太上皇景宁帝拿去用了。

泰顺帝眼前的这个,则是宫廷造办处新制,比姜念所献更为精巧也更为华丽,珐琅彩绘的并非岁寒三友图样,而是民间禁用的二龙戏珠纹样,龙睛用红宝石镶嵌。

饶是如此,此刻泰顺帝看见这个暖砚盒,还是不由想到了姜念。

他的指尖抚过龙纹,心中暗叹:“易儿下扬州,正在途中守岁罢!真真是委屈他了!”

想着那孩子流落民间多年,如今又不断为国奔波,为他这位“父皇”效劳,竟不得在家过年,心头不由一阵酸楚。

其实,姜念改良暖砚盒,除了讨景宁帝、泰顺帝欢心,还有一个目的在于,这玩意儿,冷天的时候,时刻都会摆在景宁帝、泰顺帝的案上,二位圣人常会见到用到,如此便容易惦记他……

……

……

展眼已是正月十四。

扬州城正飘着蒙蒙细雨,虽依然天寒,然这也算是初春的烟雨了。

雨丝细如牛毛,沾衣欲湿,将青石板路润得泛着幽光。

大运河两岸的垂柳已冒出嫩黄芽苞,在雨中若隐若现,倒似一幅水墨丹青。

扬州码头青石台阶被雨水洗得发亮,一些官船民舶系在岸边,随着微波轻轻摇晃。挑夫们披着蓑衣穿梭其间,扁担吱呀作响。远处茶楼飘来评弹声,混着雨打篷布的沙沙声,竟有几分缠绵之意。

烟雨下扬州!

忽见三只官船缓缓靠岸,正是姜念一行。

几乎同时,后方又驶来两只稍小的客船,正是贾琏、林黛玉一行。

虽说贾母故意将林黛玉离京的日子定在了与姜念同一日,却并未让贾琏、林黛玉一路跟着姜念。然而,由神京城到扬州城,贾琏一路上都故意跟着姜念,主要是怕路上遇到麻烦,好向姜念求助,跟着姜念有安全感。

官船跳板放下时,惊起几只白鹭,扑棱棱掠过水面。

贾琏站在船头张望,身上斗篷被雨打湿,泛着光泽。

姜念踏上码头不一会儿,贾琏便快步过来,拱手笑道:“这一路为保平安,少不得叨扰妹夫了。”说着眼角余光扫过那些持刀的侍卫亲兵,喉头滚动了一下。

“客气了。”姜念淡淡还礼,目光却越过贾琏的肩头——但见林黛玉正由紫鹃搀着下船。这位林妹妹今日穿着月白绫子裙,外罩藕荷色鹤氅,发间只簪一支玉簪子。本就弱柳扶风的她,细雨之中,更显得娇弱。

林黛玉忽觉一道目光望向自己,抬头正撞上姜念的视线。心头突地一跳,慌忙低头,却忘了脚下台阶,险些绊倒,幸亏紫鹃忙扶住了。

贾琏顺着姜念目光回头,干笑两声:“林表妹体弱,受不得风寒。”

姜念并未收回视线,望着林黛玉匆匆钻进了马车。

码头的茶楼忽传来一阵琵琶声,弹的正是《雨打芭蕉》,与雨声应和,也似叹着冥冥之中的缘分……

贾琏见姜念收回了视线,堆着笑道:“既已到扬州,妹夫总该告知此番所办何差了吧?”

姜念正了正官帽,肃穆道:“整顿盐务。”

这四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贾琏不由一怔。尽管贾琏早有猜测,亲耳听闻仍是心头一震——果然是盐政!

“那……妹夫现下欲往何处?”贾琏语气愈发恭敬,声音还有点发颤。

姜念唇角微扬,显露意味深长的笑容:“巧了,正是两淮巡盐御史衙门。你又可同路的。”

贾琏干笑两声,喉结上下滚动:“莫非妹夫要以御史衙门为钦差行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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