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话语中的不確定，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让克里斯瞬间明了————
海神教会极有可能也获得了名额，但他们选择了隱瞒，並未向王室匯报。
克里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不在乎多五十还是多五十个圣骑士，圣骑士再怎么牛逼，其数量也註定了他们比不上玩家，克里斯在乎的是教会的態度！
农业女神与大地母神教会主动前来请示，表明了服从王权，寻求合作的姿態。
而海神教会的隱瞒，则是一种无声的傲慢与疏离，这说明了克里斯之前对他们的敲打並没有起到作用，或者是作用太小了。
“原来如此。”
克里斯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
“既然海神教会行事如此————低调，那就有劳两位大祭司，代本王稍稍关注一下。
毕竟，同为守护王国的信仰，彼此之间也应多加了解，互通有无才是。若是海神阁下真的赐下恩典，却因某些人的疏忽未能惠及忠於王国的勇士，那將是整个巴格尼亚的损失。”
他將“关注”，“了解”和“疏忽”几个词咬得稍重。
这並非正式的调查命令，而是一种默许和鼓励，让与海神教会存在一定竞爭关係的农业系教会，去探听对方的消息，甚至可能的话，施加一些压力。
莉迪亚和拜伦立刻领会了国王的意图。
对於打压一下那个向来有些桀驁不驯，信徒多为水手和商贾，与土地联繫不那么紧密的海神教会，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都是在巴格尼亚国內的宗教界混饭吃的同行，现在有机会落井下石，他们理所当然的不会错过。
“陛下放心。”
拜伦微微躬身，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我等回去后，定会与同僚们多多交流，务必使王国內各部都能同心同德，共御外敌。
绝不会让任何应该属於王国的力量，被埋没或引入歧途。”
“很好————”
克里斯满意地点点头，脸色缓和下来。
“那么，遴选圣骑士之事，就拜託两位了，文件方面，我会立刻让宗教局去擬定，同时我也会示意税务局在这件事情上提供免税和赞助等政策，愿吾等齐心协力，使巴格尼亚更加坚不可摧。”
看著两位大祭司恭敬退出的背影，克里斯的目光变得深邃。
神权的波动，同样是他必须牢牢掌控的领域。
任何试图脱离掌控，隱匿力量的苗头，都必须被及时发现，並加以“引导”。
海神教会————他默默记下了这一笔。
然后，克里斯也想到了机械神教，既然国內的其他教会都有圣骑士了，那么这个玩家搞出来的宗教似乎也应该有自己的专属职业。
就在他想著要怎么设计富有机械神教风格的圣骑士，或者是类似职业的双方，接见厅厚重的大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一道娇小的身影骑著一头异常雄壮，鬃毛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大白猪，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守在门內外的王室卫兵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无奈地让开道路，並未真正阻拦。
来者正是米婭，那个有著栗色捲髮，约莫十八岁模样，眼神却时而清澈如孩童，时而深邃如古井的女孩。
她胯下那匹名为“爱莎”的大白猪，此刻正呼哧呼哧地喘著气，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扫视著周围。
“好看的人！”
米婭的声音带著哭腔，直接从爱莎背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王座前，仰头看著克里斯，浅色的眼眸里盛满了不安和忧虑。
“你要走了，对不对？
我能感觉到————你要离开这里了！”
克里斯被打断了思绪，却並未动怒。
他看著米婭，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露出一丝带著疲惫的笑意。
他站起身，走到米婭面前，微微俯身，儘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鬆。
“傻丫头，我哪里也不去。
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巴格尼亚，在这王宫里吗？”
米婭用力地摇头，栗色的髮丝飞扬。
“不对！你骗人，我能感觉到————你的一部分正在变得很轻，很遥远，就像————就像要飘到天上去一样！”
她急切地抓住克里斯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留住。
“这不好，一点也不好，爱莎说了，天上很冷，很寂寞，没有甜甜的果，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什么都没有，非常非常不好！”
她口中的“爱莎说了”，克里斯早已见怪不怪。
这头看似普通的大白猪，似乎总能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向米婭传递一些重要的信息。
米婭仰著小脸，眼中蓄满了泪水，带著最纯粹的祈求。
“克里斯，留下来，好不好？
不要走————米婭不想你变得冷冰冰的，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看著女孩眼中毫不作偽的关切和恐惧，克里斯心中最坚硬的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所有准备好的安抚和藉口都化为一声悠长的嘆息。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米婭的头髮，动作罕见地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米婭，”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透著一股连他自己也无法驱散的无力感。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也不是我想留下，就一定能留下的。”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华丽的穹顶，望向了某个未知的，冰冷的远方。
“我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做完。
为巴格尼亚，也为————你们，铺好未来的路。”
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米婭，不如说是他在对自己重申使命。
米婭的感知没有错，他確实预感到了某种“分离”或者“升华”的感觉，那是世界意识对克里斯的催促，它想要活下去，这或许也是克里斯能够进入到这里的代价之一。
但那不是现在需要思考的。
现在，他依然是巴格尼亚的国王，克里斯。
米婭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眼中的泪水终於滑落，但她没有再吵闹，只是紧紧攥著克里斯的衣袖，小声地啜泣著。
旁边的大白猪爱莎也安静了下来，用它湿润的鼻子轻轻蹭了蹭米婭的小腿，仿佛在无声地安慰。
克里斯看著这一人一猪，心中那份因权力斗爭和世界危机而紧绷的弦，稍稍鬆弛了一些。
至少在此刻，这片软肋，这份牵掛，让他觉得自己还真实地活著，而不仅仅是一个追逐权力和生存的符號。他再次轻轻拍了拍米婭的头。
“走吧，带爱莎去厨房，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最新鲜的苹果和蜂蜜蛋糕。”
克里斯没有给出不走的承诺，因为他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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