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人群惊呼不断,院落里却没传出任何惊叫声。

尤滴若贸然闯入民宅,宅子里的居民一定亦会惊叫起来。

这处院落必是尤滴的据点之一。

当尘沙落下,朱温和田珺陡然听见院中呜呜有声。

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形,双手被缚在身后,嘴里塞着破布,正被王尤滴款款搂抱在怀。

尤滴用白皙如奶膏的素手,在兰素亭脸上缓缓摩挲过:“好个我见犹怜的小娘子,怪不得朱温郎君如此上心。”

“朱郎前番责怪奴家不捉芷臻妹妹做人质,奴家自然是从善如流喽。”尤滴目光柔媚如水,口中说出的话儿,语气如怀春少女对情郎的低语。

朱温和田珺顷刻间目眦欲裂。

过年时候,军营里的将士都出去耍,这也是草军大营守备最薄弱的时候。

兰素亭性子不喜热闹,选择留在营中。

朱温其实也留了霍存和朱珍保护,但他俩岂是尤滴派出的奇袭人马对手。

朱温此时才意识到,己方如今面临着怎样的绝境。

尤滴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王眸光婉转,向兰素亭耳畔轻轻吹着热气,一把扯出兰素亭塞口破布:“芷臻小妹妹,和你的心上人都将,还有抢你心上人的狐媚子说几句话罢?”

兰素亭面色煞白,如同风中飘摇的一朵百合,楚楚可怜。

朱温顿时心如刀绞。

田珺也慌了神,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兰素亭仰头瞧着尤滴,眼神异常坚定:“珺姊姊不是什么狐媚子,她比你强上千倍万倍。”

“咯咯咯……”尤滴娇笑不已,用玉手去捏兰素亭下巴:“小妹妹嘴倒挺硬。只是口说无凭,女人好不好,又岂是你能评断的?”

兰素亭神色却相当镇定:“放了我。”

“凭什么?你知道人家为了抓你费了多大力气吗?”尤滴轻叹道:“那个叫朱珍的汉子着实凶悍,我部下虽打伤了他,也折了位俏婢在他手里。”

“碧芍的身价,可值五百贯哩!糙军汉,真不省得怜香惜玉。”

朱温得知朱珍性命无虞,心略略放缓了些。

王此人谈及部下战死,竟以身价评定,实在全无心肝。

既然朱珍还活着,霍存大概也无恙。两人一定会迅速找到援兵,追踪而来。

但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尤滴又岂会给己方这个时间?

没想到兰素亭身处敌人掌握之中,面对堂堂王,神态越发泰然自若:“都将和珺姊姊联手,已足能压制你。那么加上你的部下,想留他们也留不住。”

这是实话,若没有兰素亭这个人质,朱温和田珺想要杀出重围,并不成问题。

“所以你想让他们不管你,直接跑路?”尤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头瞧着她。

“不,我不会成他俩的拖累。”

兰素亭脸上突然浮现起一片青黑之气。

饶是尤滴,也不由有些吃惊:“你服了毒?什么时候服的?”

“我找红烟姊姊要的。粘在牙齿上,只要咬碎,毒性就能马上发作。”兰素亭平静道:“我既然手无缚鸡之力,随时可能成为都将的弱点,又岂会不做打算。”

“如果做事还想留一线,就马上放了我,我身上有解药。解药是分开放的,只有我知道调配方法。”兰素亭道:“我若死了,都将和珺姊姊只会与你不死不休,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面对此情此景,朱温和田珺都有些无法置信。

朱温知道兰素亭不怕死,但没想到她有如此决断。

兰素亭脸上青黑之气越发浓重,她的眼神却依然从容,倒仿佛自己掌握着王尤滴的生死一般。

尤滴也怔住了。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却表现出这般生死无畏,令草菅人命如尤滴,也心中暗生震撼。

她口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就在此时,兰素亭猛然低头,咬在尤滴箍着自己脖颈的手臂之上。

尤滴哪怕是在大冬天,穿着的衣衫依然很纤薄,显得一点也不怕冷。

但这放在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兰素亭一点武功不会,且被绑缚。尤滴心中又在考量,全无防备,顿时被兰素亭咬穿了衣布,牙印深深入肉,鲜血渗出。

“现在呢?”兰素亭抬起头,与满目无可置信神情的尤滴目光相对。

“王,你可以不在乎素亭的性命,但至少要在乎你自己的性命。”

只要是人,就会有百密一疏。

变起仓促,尤滴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一着。

当兰素亭牙齿上的毒液渗入自己血脉的时候,尤滴马上意识到,这是一种极烈的剧毒。

兰素亭咬碎牙齿上的毒丸,却可以决定吞下去多少。这一口进入尤滴体内的毒量,恐怕比兰素亭服下的还多。

毒性入体,尤滴登时感觉到一阵晕眩无力。

对她怒目以视的朱温和田珺,眼中已尽是腾腾燃烧的杀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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