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毅连忙直起身,抬手指著院內方向回道:“钦差们分住三座小院里。那边西院住的,是新设海关总署署长的高时明高公公。那边东院住的,是內官监的庞天寿庞公公。那边南院住的,是西缉事厂的方正化方公公,和许芳许公公。”

宦官顺著彭毅指的方向,先扫了眼东院的门扉,又掠向西院,待听到“西缉事厂”四个字时,眉梢微挑,指尖下意识攥了攥衣摆,隨即又鬆开。

庞国栋做贼似的在暗处瞧著,心臟也莫名地悬著。好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只稍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了。

高公公没有跟彭毅多说什么,只撂下一个“嗯”字,便向著高时明所在的东院跑去了。

不多时,东院门內响起了一阵门环叩动的声音。门后的小黄门听见动静,立刻跑过去开门。

那小黄门本以为是高逢秋回来了,所以想也不想便把半扇大门给拉开了。待看清来人是一个陌生的宦官,他又猛地伸手把住门扇,愣愣地问道:“这你.你谁啊?”

那姓高的宦官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说道:“晚辈,是日月银行塘沽支行行长高国旌,听闻高先生掛帅出使,停驻驛站,特来拜会。还望通稟。”

小黄门上下打量高国旌,隨后转头望向躺在院內树荫下的高时明。他刚要扬声询问,就听见了高时明的喊声:“让他进来!”

小黄门连忙拉开那扇刚被关回去的门,侧身让路,摆了个请的手势:“失礼,请进。”

“嗯。”高国旌又正了正衣领,才迈步进去。

东院门口,还在门檐下偷偷望著这边的庞国栋看见西院的门闭上了,也莫名地鬆了口气,放轻脚步往南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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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国旌侧身进门,一下子就看见了仰躺在躺椅上的高时明,和站在他身边摇著扇子的何孝魁。高国旌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高时明的身侧,撩开袍子直接跪了下来:“学生高国旌,拜见高先生!”

“公旜。”高时明撑著扶手站了起来。“你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啊,我才刚落脚你就来了。”

高国旌心思敏捷,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也”这个字,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道:“前些日子听说先生要来,所以一直掛念著,让驛站有消息就传来。如今,先生蒞临,学生怎么敢不立刻动身拜见呢。”

“呵呵,好孩子。”高时明手一摆,伸了个懒腰。“呼起来吧。”

“谢先生。”高国旌站起来,又拱了下手。

“来,进来坐著说话。”高时明拍了拍高国旌的肩膀,隨后转头吩咐何孝魁:“阿魁。去。把我那盏茶倒了,再沏两盏新的送进来。”

“是。”何孝魁端起茶,朝著院里小灶房快步走去。

“公旜。”高时明进到正厅明间,在面南的主座上坐了下来。

“学生在。”高国旌拿捏著坐到了高时明下首的那个位置上。

“我没记错的话,”高时明笑眯眯地望著他。“你是三月份出京的吧。”

“托先生掛念,学生是三月出京的。”高国旌双腿併拢,两只手搭在膝盖上。

“这是你第一次出京?”

“是。”

“还习惯吗。宫外的日子?”

“一开始很不习惯,尤其是刚出宫那阵儿。”高国旌摆了摆脑袋,“整日提心弔胆,草木皆兵,觉得哪哪儿都不安全。生怕遇到来劫『生辰纲』的歹人。”

“呵呵呵”高时明笑得露出了牙齿,“你这是小说看多了。我大明又不是弱宋。国朝盛治,海晏河清。哪有梁山泊那样的大盗巨匪。再说了,这里可是天津,左有三卫,右有海防,那么大一座炮台立在那儿,哪个不长眼的活腻歪了才会来你这儿劫皇纲。”

“先生说的是。所以那一阵儿过后,学生也就渐渐习惯外头的日子了.”高时明和善的態度,让高国旌提著的心稍稍地放了下来。“就是难免想念皇上,怀念乾爹,想念先生您。对了先生!您之后还要回去吧?”

“怎么?”高时明眉头一挑,“我刚到北塘,你就准备撵我回去了?”

“哎哟!”高国旌连连摆手道,“您这话说的,学生哪里敢有这种心思,就是想求您帮学生一个忙而已。”

“什么事?”

“下个月。就是我乾爹的忌日了。”高国旌的声音突然有些发乾。“之前,学生年年悼念,但今年应该是走不开了。所以学生就想请先生代学生给他老人家上一炷。也顺便告诉他老人家,学生今年为什么不能去看他。”

高时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啊,我会去看他的。我相信他在天有灵,肯定会理解並欣慰於你今日的出息。”

“学生哪有什么出息啊。浑浑噩噩三十几年,也就是乘著改制的东风谋了个不高不低的外差而已。”高国旌谦辞道,“学生不敢奢求这辈子能望您和乾爹的项背,只求不出岔子,不负圣恩而已。”

“后生何必自轻呢?”高时明隨口从李白那儿捻了一句出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东风吹了这么久,这一头栽下去的,怕是比展翅高飞的要多得多吧?”

“先生.”高国旌一时感动莫名,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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