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真的就如同神罚一般,在惩罚着这些敢于冒犯神颜的突厥骑兵。

恐慌;

痛苦;

对死亡的畏惧;

在这峡谷之内数不清的人马接连倒下,虽然在最后随着颉利可汗率军赶来,终是破开了峡谷的守军,让残兵撤了回去。

但亦是有着整整近万人,倒在了这峡谷之内。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败可谓是彻底打破了颉利可汗的幻想。

同样也让其余人清醒了过来。

最关键的是——

随后他们便发现,哪怕就算被丢弃的朔州城之中,顾煜也是什么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甭说什么粮草金银财宝。

甚至可成为奴隶的汉子与用来发泄的女人都没有。

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便在突厥内部升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同样还有那些关于顾氏的谶言,甚至这一次要远比上一次更加的强烈。

各种谶言都已经到了颉利可汗控制不了的地步。

尤其是顾煜还让人在桑干河峡谷处刻了一块石碑,用的是九州和突厥两种文字刻下了“顾氏屠狼于此!”

狼可是突厥的图腾!

此举,无疑是让更多人产生了恐慌。

一时之间,撤兵的声音于突厥之中再次响起。

但颉利可汗又怎么能退?

之前或许还可以,只是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面子。

但现在明明没有任何收获,且还死了这么多的人,若是就这么退了,他这个所谓的突厥可汗也就真的做到头了!

他必须要打!

最起码,也要有一定的收货!

朔方。

唐军大营。

“颉利是不会退的。”顾煜神色平静的看着在场的一众顾氏子弟,教导道:“战场之上,胜负利益并不是全部,你们要记住,人心亦是其中关键。”

他就如同往常的顾氏家主一般,竭尽所能的教导着一众家族子弟。

不仅仅说明了颉利可汗为什么不可能撤军。

同样也包括颉利可汗为什么会上当,尽而走到今天。

一众子弟皆是听得十分认真。

顾煜的脸色平静,并未因为此次的大胜产生什么悲喜,待说完之后便交代道:“上疏给朝廷。”

“就说突厥突然率军来犯。”

“泉儿虽击退敌军,斩敌万余.但却战死在了桑干河峡谷。”

此话一出,营内的气氛瞬间便沉重了起来。

顾彦等人脸上的喜悦也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皆是悲痛。

虽然他们都明白。

当顾泉做出了那个选择之后,他便已经死了。

这也只是顾煜为他挑选的埋葬之地。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之后,心中的悲痛之意仍是难免。

顾泉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为了家族呢?

顾煜看出了众人难言的情绪,再次摆了摆手催促道:“去吧去吧,准备一下,我还要去见见颉利。”

“父亲!”

闻言,顾彦眼神一凛,立刻开口道:“我军刚刚大胜,军心正盛,而反观突厥人心动荡,我等何不趁此机会反攻突厥?”

“届时.”

“也能为兄长争来更多的功勋。”

他想为顾泉再争一争,同样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人心动荡?”顾煜直接摇了摇头:“若是当真正被逼到绝境之时,这些人总是会抛下一切。”

“届时.”

“你们可否想过九州与大唐会如何?”

说着,他的语气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道:“进取之心人皆有之,但难就难在该如何控制。”

“这确乃战机。”

“然当今天下疲敝,朝野未安。”

“但凡若是出现任何差错,我顾氏便要成为九州的罪人,尔等可考虑过这些?”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还是直指众人的内心。

九州现在确实不能再打了。

战端一开,所产生的影响便会顷刻蔓延整个九州。

大唐才刚刚统一天下多久?

宫变又刚刚结束。

如果在这种时候战端再起,九州内若是再次出现动乱,那届时一切都要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他心中又何尝没有着建功立业之心呢?

但就是那句话——

人人皆有进取之心,但难就难在该如何控制这份心。

大唐与突厥的大战还不在今日。

众人皆是瞬间沉默了下来。

到了如今,“顾氏”的名号即是给了家族子弟们便利同样也是给了家族子弟们负担。

为了家族他们不能去任性,也不能去发疯。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一点。

若不是因为顾泉的话,他们也不会心中这样不甘。

又有谁不想多为顾泉争来一些名号呢?

见众人仍是没有动作,顾煜轻轻摇了摇头,最后不得不自己拿起了纸笔。

他向朝廷说明了此战的情况;

详细的战局以及主张。

随后,更是在这奏疏之中写了很多对李世民所说的话。

其内容就是建功立业的野心以及克制,说着昔年曾与李世民说过那些昔年两人曾说过的关于“初心”的问题。

这何尝又不是他的终点呢?

虽然顾煜如今的身体还未曾到绝境,但他也早已到了风中残烛之年。

为九州守住外敌,亦是他自己为自己选择的终点,也是他最后能为整个家族做的。

其实顾易还有很多东西没能看的出来。

顾煜此战为何一直都要强调自己顾氏家主的身份。

他就是要彻底奠定顾氏与九州兴衰的绑定。

同时——也要让顾氏的名号再一次再九州响亮起来。

奏疏朝着长安而去。

而同时间,顾煜也未曾停下自己对于突厥的针对。

他仍在持续散播着各种谶言。

只不过这一次又与之前不同,此次散播的传言之中同样还包括着突厥各部之中的童谣。

还有什么“草原男儿何不归家!”等各种关于家乡的传言。

突厥军心大震!

其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连颉利可汗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想打下去的心思了。

但为了他这个可汗的威仪他不得不压下一切情绪,继续率军前进。

这一次,相比于之前的横冲直撞,他显然是要小心了许多。

不过顾煜也并未有继续在针对他们的心思。

并未有什么埋伏。

整个突厥大军就这样终是渡过了桑干河峡谷,直奔朔方而来。

不过就在这时——

顾煜的消息终是再次传了过来,他要亲自见一见颉利可汗。

当听到顾氏家主要亲自见一见可汗之后。

整个突厥内部皆是惊动。

颉利可汗也惊了。

就算他表现的再怎么不在意,但那些幼年的传闻仍是在此时升了上来。

他没的选择,只能去见。

而且还不能丢了突厥可汗的脸!

双方碰面之处正是桑干河峡谷之外的不远处,距离朔方与突厥大营都不算很远。

顾煜并未带什么护卫。

只有顾彦等一众顾氏子弟。

而相反——

颉利可汗确实带了不少心腹。

当他见到顾煜之时,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就是莫名一颤,尤其是顾煜头上的一根根白发更是不断刺激着他的思绪。

在传闻之中——

苍狼逐日者就是满头白发,但却勇猛不减,无人可敌。

顾煜如今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不过作为突厥可汗,颉利可汗可不会就这样丢了脸,而是率先开口道:“想不到本汗这一生竟然能见到两位顾氏之人。”

“想本汗昔年见那大唐秦王之时,也是有一位顾氏子弟相随。”

“你”

“难不成就真的不怕本汗直接杀了你,趁着唐军军心大乱之时,直取长安?”

他这是在给自己壮胆!

顾煜并未说什么废话,只是直接摆了摆手。

他身后的顾彦立刻受益旋即高呼了几声,顿时间一阵阵烟尘便在不远处所升起。

“可汗可以猜猜.我还有多少准备。”顾煜淡然的说道。

见状,颉利可汗的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眼神之中难免生出了怒意,“你这是在威胁本汗?”

“不——”

顾煜直接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今日前来,我是来劝可汗退兵的。”

“嗯?”颉利可汗皱了皱眉。

顾煜丝毫都不管他如何,继续说道:“可汗退兵不仅仅可免于族人伤亡,亦是可以保证双方互市继续。”

“.”

他说出了昔年李世民与颉利可汗所定下的盟约。

其实顾煜这就是在给颉利可汗一个台阶,一个能够让他安稳退兵的台阶,仅此而已。

而颉利可汗也没得选择。

虽然在明面之上,他仍要保持着强势。

但当顾煜说出愿意将之前那一仗他们所失的粮草还给他们之时。

颉利可汗麾下的那些早已有了退兵之意的首领们,自然而然就劝起了颉利可汗。

而颉利可汗自是也会就坡下驴,直接答应了此事。

双方离去。

顾煜望着颉利可汗一行人的背影,面色沉静如水。

反观顾彦等人,目中寒芒凛凛,指尖不自觉攥紧腰间剑柄,显然难掩心中愤懑。

顾煜转身时捕捉到众人神色,忽而轻笑一声:“可是心有不甘?”

他抬手按住顾彦肩头,指腹摩挲着对方甲胄上的纹路,目光投向远方被暮色染灰的群山:“那便将这股子血气牢牢记住。”

“今日未竟之事.”

他松开手,负在身后的指尖轻轻叩击着腰间玉佩,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的沉郁,“终有一日要着落在你们肩头。”

风卷着沙砾掠过众人面甲。

顾煜的话却似刻进了每个人的骨血里,让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愈发坚定。

就在次日——

突厥大军终是退去。.

长安。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自是第一时间便送了回来。

当听闻突厥南下。

整个大唐的朝堂都瞬间被点燃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显然他们对于突厥都已经有了一丝畏惧。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桑干河峡谷大捷以及顾泉战死的消息。

且不论朝臣们心中的想法,但最起码在明面之上,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十分的震惊狂喜最后是沉默。

又有谁不知道顾泉与李世民之间的关系呢?

虽然顾氏并没有帮助李世民但同样也没有帮助李建成,这份关系又岂会就这样断了?

朝堂之上瞬间便有人提起了该为顾泉定谥。

李世民并未拒绝此事。

不过在此之外,他更是直接将这独属于大唐的“冠军侯”重新封给了顾氏。

并特意点出其位与“开国公爵”并立。

此事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议论,不过群臣倒也并未过于抗拒。

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李世民如今的权势。

同样也是因为顾氏。

“冠军侯”与顾氏之间似乎已经绑定了起来。

但顾泉自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甭说是冠军侯也不愿意让李世民为他立谥。

至少在他心中。

他是觉着自己还不配有谥号的。

但李世民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坚决,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顾泉:“别忘了,你还活着!”

“你且记住——”

“只要你还喘着气,那便在将来与我一同去争!”

“孤也绝不准你于史籍之中埋没。”

“至少在孤这里——”

“你的功劳,并不亚于昔年的忠武侯文成侯等人!”.

——————

“武德九年秋七月,突厥颉利可汗闻唐廷有变,阴结诸部,率十万众叩塞南犯,旌旗蔽野,声言直取长安。

太傅顾煜,巨鹿顾氏之后,素谙边事,察其谋,督朔方军以拒。

煜先遣死士伪为商胡,潜入虏营,散谶言曰:「阴山雪赤,金狼首堕。」

突厥部众闻之,皆疑惧。

时大将军顾泉,煜之长子也,伏精甲五千于桑干河峡。

突厥前军轻进,泉俟其半渡,弩石俱发,断流截杀,斩首九千余级,虏血染川,尸塞河道。

虏援大至,泉据险死战,自旦及暮,矢尽刀折,犹持短兵接战,终殁于峡中,年三十有六。

太宗闻之默然良久,诏曰:「泉以孤军扼虏于险,忠勇贯金石,虽古烈士何以加焉!」

谥曰武烈。

表冠军侯与其弟顾彦。

突厥慑顾氏威名,遂引兵北遁,不敢复窥朔方。”

——《唐书.顾泉列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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