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冼耀文颔了颔首,“绣球蛋从上个月开始,市场上已经绝迹了,我的西餐厅包圆了竹子湖蛋农的产出,只放出部分给机关食堂、达官贵人,其他都进了餐厅。”
“绣球蛋很少吗?”
“不多,但一天也有两三百斤。”
“餐厅用得完?”
“用不完。”冼耀文摇头,“名义上用不完的送去香港,其实只有很少的一点,其他的偷偷敲碎埋掉。”
“啊?”陈锦璇惊呼,“这么糟蹋?”
“量太少,运去香港卖不划算,餐厅又要保证独有,不能让绣球蛋流到市面上,用不完只好毁掉。”
“你不怕蛋农多养鸡多生蛋,偷偷拿出去卖?”
冼耀文轻笑道:“绣球蛋平时卖3元5角一斤,行情好能卖到5元,我给的价格是12元一斤,但要挑一挑,太小太大都不上秤,鸡蛋却是要带走的。
这样大概挑出十分之一的斤两,也就是说实际价格是10元8角一斤,正常价格的3.08倍,换了你是蛋农,你会把鸡蛋卖给别人吗?”
陈锦璇略作思考说:“正常是不会的,但有人出高价呢?”
“你的意思是专门冲着我来?”
“有这样的可能吧?”
“可能性肯定是有的,不过呢,鸡蛋对餐厅来说等于女人的指甲,一个女人好不好看,主要是看长相,长相能入眼,才会细看气质、了解人品,深入了解、建立一定亲密度后,才会细细端详手长得好不好看,这样才会注意到指甲。”
冼耀文抽出自己被挽住的手臂,捏起陈锦璇的手腕,打量她的指甲,“你的指甲很好看,给你的手加分,但只要没得灰指甲看着太难看,就不会让你的手减分,这就是绣球蛋对餐厅的意义,它只是让餐厅趋向完美的一环,却不是那么重要。
不能独家,可以换另外一种稍特殊的鸡蛋以节约成本,不向客人刻意展示指甲。”
陈锦璇点了点头,“懂了。”
少顷,两人来到街上热闹处,冼耀文冲陈锦璇说:“你找人打听一下这儿哪家馆子最有特色,难得过来,吃点好的。”
“嗯。”
陈锦璇应承,目光在路人中搜寻片刻,随即冲一个穿西服的男人走了过去。搭讪几句,回来说:“这里有一家阿珠香鱼,很有名气,经常有台北城里人过来光顾。”
“在哪里?”
“在桥头右岸第一排靠水竹寮。”
冼耀文四下看了看,找准了位置,“我们过去。”
阿珠香鱼离得不远,也不难找,来到路口便瞧见一栋半边延伸至水面的竹寮,未见招牌,炸鱼的香味已经往鼻子里钻。
嗅着香味进入竹寮,只见不大的地方摆了五张竹桌,三张有人围坐,一共八个客人,却有七个穿着西服,特立独行的那个身上穿着高档料子大褂。
见此,冼耀文肯定了两件事,这里味道不会差,老板娘阿珠长得也不会差。
嗯,他已经瞧见一个女人捧着托盘从一堵竹墙后面走出来,女人的脸有点朦胧美,像极了文坛喷子李敖嘴里那个因便秘憋得满脸通红的女人,身材丰腴,个子高挑。
她大概就是阿珠,按年龄和当地称呼人的习惯来说,估计被称为阿珠嫂。
女人在挑逗声中给一桌端了菜,游刃有余地应付后,向冼耀文两人迎了过来。
“两位里边请。”
女人一张嘴就是偏北方腔调的国语,却也夹杂抹不去的闽味,透露着女人本省人的身份。
冼耀文和陈锦璇跟着女人来到一张竹桌前坐下,女人给桌子中间摆着的两个竹筒杯翻了身,拎起茶壶倒水,一边倒,一边说:“两位看着面生,第一次来景美?”
冼耀文一指陈锦璇,“我想跟她好,但她男人不同意,我只好带着她私奔。”
女人闻言,冁然笑道:“先生真会开玩笑。”
打女人提壶,冼耀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手,提壶、按盖、倒水,女人的动作韵味十足,提壶的高度、倾斜的角度、茶水的流速,都是恰到好处,能让人感受到千锤百炼的汗水凝结。
得,这不是乡间的野百合,而是从外面的世界洗尽铅华的隐入尘烟。
“穿西服不打诳语,阿珠姐,有没有男人?”
女人未对阿珠姐的称呼置喙,只是用朦胧的眼珠子打量冼耀文,嘴角勾起笑容,“先生来晚了。”
“无碍的,秋瑾先生早年间已经倡议男女平等,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三夫四面首,阿珠姐,我不介意做小。”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茶壶随笑摆荡。
其他桌的客人无不侧目打量冼耀文这个不要脸的。
俄而,女人止住笑声,道:“先生,不好开这种玩笑,时间已经不早,贵夫人一定饿了,请问先生想吃点什么?”
冼耀文冲桌上的篮子努了努嘴,“有山葱吗?”
“有。”
“做一个山葱炒鸡蛋,剩下的鸡蛋和篮子能抵一点菜资吗?”
女人打量一眼篮中的鸡蛋,“草子蛋,先生答应1块5一斤的价格,我可以同意抵账。”
冼耀文颔了颔首,“阿珠姐真会做生意,我答应了,其他菜就不点了,请阿珠姐帮我们做几道拿手菜。”
“先生要移步竹簰吗,台北来的文人雅士都爱在竹簰上进餐。”
“阿珠姐也会上竹簰吗?”
“我上竹簰给先生夫人现做。”
“好。”
女人一通安排,背负一个箩筐,带着冼耀文两人离开竹寮,来到溪边登上竹簰,她撑着竹簰在溪里走了一段,于一风光秀丽处停下,点燃簰头、簰中、簰尾各两盏灯笼,阳光、月光、烛光在溪中交织。
光很美,冼耀文却想到三光政策,那篮鸡蛋估计只能抵零头,眼前这一出显然不会便宜。
既来之则安之,他躺在竹躺椅上,拥着陈锦璇欣赏天上日月同辉的美景。
陈锦璇在他耳边低语,“这个老板娘很像鹰司小姐。”
“嗯。”
“老爷感觉到了?”
“嗯。”冼耀文拥紧陈锦璇,“凉吗?”
“有一点。”
“现在不想动弹,受不了了张嘴,我把西服给你披。”
“用不着。”陈锦璇蠕动身子,使劲往冼耀文怀里钻,手脚一弓,紧紧贴着他,“这样就不凉了。”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会无聊吗?”
“有一点。”
“想不想出来做事?”
“做什么?”
“大巴客运不是有车就能做,需要在各地建车站,涉及买地以及和当地人协调关系,这就需要一个能干的本省人,我想让你给这个人当副手。”
陈锦璇睫毛抖动两下,“我可以试试正手吗?”
“不行,你看起来柔柔弱弱,会被人当作好欺负,三分难度的事情,你出面会变成五分难度。你只能当副手,当谈判陷入僵局时出面唱红脸。”
“我也可以凶。”
“不是凶不凶的问题,而是漂亮女人在商场最好的武器就是美色,你自己不想,别人也会推着你往那个方向走,你是我的女人,懂吗?”
“我知道了。”陈锦璇温顺地点点头。
冼耀文冲前边的灯笼努了努嘴,“陈,这位老板娘大概叫陈阿珠。”
陈锦璇心有所感,“老爷看上她了?”
“你可能会给她当副手。”
“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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