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一声几近轻蔑的笑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悲伤，
刘蒙蒙然抬头，对上吴楚之那双此刻闪烁著奇异光芒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仿佛洞悉未来、成竹在胸的篤定和一丝带著无奈的宠溺。
“刘蒙蒙同学，”
吴楚之的语气带著几分戏謔，手指刮过她冰凉的脸颊，
“我发现你不但学习上得靠我这个优等生提点，在认识你自己这方面，也是迷糊得很吶！”
刘蒙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嘲讽弄得有点懵，委屈又恼怒，
“你———.你什么意思？！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我的身体—”
“你懂个屁！”
吴楚之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现代医学的发展速度，远超过你这种中文系只埋头於歷史文献的『老学究”能理解的范畴！
你现在知道的那些老黄历，早过时了！”
“你就別安慰我了—”
刘蒙蒙刚想反驳他避重就轻，却见吴楚之眼神中的光芒更加锐利明亮。
他从刘蒙蒙身上微微撑起身，一手搂著她让她靠得更稳，另一只手伸向旁边的沙发扶手，那里放著他常带的笔记本电脑。
“安慰你？哼，小刘老师，你太小看你最『得意”的学生了！”
吴楚之熟练地开机，输入密码，“狗子我什么时候打过没准备的仗？给你看个东西。”
刘蒙蒙疑惑地看著他快速地点开邮箱图標，找到收件箱里一封来自雄小鸽的邮件。
邮件主题是“关於辅助生殖技术的初步资料收集”。
吴楚之点开附件里的一个ppt文件。
刘蒙蒙凑过去看，屏幕上跳出一个清晰的大標题：《辅助生殖技术前沿概述及可选方案探討》
下面还有一行副標题一一特別是针对先天性子宫发育异常的诊疗进展及展望。
刘蒙蒙了一眼標题，撇了撇嘴，语气带著点自暴自弃的轻嘲“辅助生殖医疗？切，雄哥就给你看这个？
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古董！
借腹生子嘛·—电视上都演过好几轮了！"
她想起那些伦理片里的纠葛，眉头皱得更紧，“听我的，狗子，乖，我的命我早就认了。咱—咱不造孽了。
那个钱让別人去受十月怀胎的罪？
去毁了別人当妈妈最纯粹的幸福？
甚至可能还要被別人一辈子指指点点？
这不道德！我不愿意！我的命运我接受，你別——"
她话没说完，就被吴楚之伸出的手指按在了嘴唇上，
“別急著下结论，小刘老师，”
吴楚之目光炯炯，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往下看！”
他点开了ppt的下一页。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歷史研究报告的截图：1985年，日本神户新生儿学术会议报告：
研究者：东京大学妇產科副教授原桑庆纪实验项目：世界首个“人造子宫”研製与实验实验对象：8只已孕育107至135天的山羊胎儿实验方法：通过剖腹手术取出，置於人造子宫环境结果：其中存活最久胎儿达7天，8只平均存活时间约3天。
刘蒙蒙看著屏幕上的字和旁边简略的装置图，脸上写满了不解和一种“隔靴搔痒”的挫败感。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著吴楚之，“狗子-1985年？十几年前的东西？才存活几天？
这—有意义吗？听著就太科幻太遥远了—"
她的失落显而易见，这种“画饼”根本无法解决她现实的、刻不容缓的痛苦。
“有意义！它的意义在於证明了『人造环境』托育生命的可能性！它是种子，是方向！”
吴楚之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著一种近乎偏执的坚信，“科技发展是指数级的！尤其是生物医学！你想想电脑，想想晶片！十几年前的电脑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看到刘蒙蒙依旧茫然的眼神，吴楚之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拋出最具可行性的方案：
“听著，蒙蒙姐，我们现在要解决的，不是什么人造子宫孵小孩那么遥远的事。
我们解决的核心是你！”
他语速快而清晰：“我找了无数人看过你的检查报告，得出的结论是，你现在不是完全的典型的始基子宫！
你青春期后是进行过激素治疗的，你有过二次发育！
只是发育得不是很理想！
但该有的器官你都有一一卵巢功能正常，能自然排卵，子宫也有，只是比正常小很多，形態可能有些问题。
你也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对吗？
所以，核心瓶颈在哪里？”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刘蒙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心里很清楚吴楚之说的是事实，但这一点並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安慰。
正是因为“有，但不够好”，才更绝望。
“就在於那个『小』！”
吴楚之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能让你的子宫变大一点，哪怕只变大到能承载胎儿发育到可以放进保温箱干预的程度，那么一一”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你一刘一蒙一蒙一自一己一一是有可能亲自怀孕，经歷妊娠分娩，
成为一个孩子亲生母亲的！”
刘蒙蒙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仿佛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被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星。
她甚至忍不住鼓起掌来！
但下一秒，长期的绝望现实让她迅速冷静下来，鼓起掌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她脸上掛上了一丝带著淒凉的苦笑，甚至用上了近乎讽刺的语调，
“吴大学士！感谢您这一番精闢透彻的分析！精准地指出了困扰我的终身顽疾一一子宫发育不良！这真是一堆·无比正確的废话！
这难道不就是我这个始基子宫患者十几年来最烦人、最无解的一点吗？”
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道理谁不懂？关键是怎么做到！
吴楚之非但没有被她讽刺的语调打击，反而像早就等著她这句话一样，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带著点奸计得逞的微笑。
“是啊！核心就是『子宫小”！”
吴楚之点点头，手指快速滑动ppt文档，停在了一个新的章节，標题是《子宫发育不良治疗路径》。
看著刘蒙蒙瞬间屏住呼吸的模样，他不再卖关子，直接切入正题：
“我让雄哥找了全球最顶尖的几家专业医疗諮询机构评估过，结合你目前的情况，可行的路径主要就两条，都有成功案例支撑！”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第一种：子宫移植！这个好理解吧？”
他警了一眼刘蒙蒙瞬间瞪大的眼睛，“从健康、匹配的供体身上，將子宫移植给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一风险？伦理？供体来源？”
吴楚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但充满力量，
“听著，蒙蒙姐。第一，我们不差钱！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钱能解决的硬性门槛，对我们来说就不是门槛！
供体方面，全世界等待器官移植匹配的人不计其数，但移植子宫？这是极其特殊、极其稀少的需求！
排队时间会比你想的短得多得多！
只要愿意出足够高昂的感谢费用和专业医疗团队去全球匹配，合法合规的渠道，一定有！
第二，我知道你担心的可能是『正规渠道”背后的阴影—
但我吴楚之向你保证，我们只走阳光下绝对乾净合法的途径！每年，因为各种车祸、重病等不幸导致脑死亡、其器官符合捐献標准的女性成千上万！
她们捐献的器官是真正在阳光下拯救生命的！
我们也可以加入这样的合法登记匹配库，支付高昂但绝对乾净透明的中介费、手术费、后期的抗排异治疗费用。
甚至，如果你不想在燕京或者锦城等待，想去国外最顶尖、等候时间相对短一点的地方做手术，我们也完全负担得起！
钱，能买来最高规格的服务和最少的等待时间，也能最大程度地保障『乾净』！”
吴楚之斩钉截铁的话语像一颗定心丸，却砸得刘蒙蒙心神巨震！
钱！
这个她从未如此深刻体会到其力量的东西，在吴楚之口中成了衝破绝望壁垒的重锤！
她確实心动了！
想到可能拥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但那股根植於道德感和洁癖的强烈不適感依然存在一一用一个陌生女人逝去后的器官？
虽然合法·但·
她强压住心中的翻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第二种呢？”
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个不那么“膈应”的方案。
吴楚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立刻將ppt滑到下一页，屏幕上出现了“子宫重建/融合扩展术”等专业术语。
他语气带著明显的倾向性，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第二种！就是你那个『无比正確废话”的正面解法！”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子宫融合扩展术！或者叫子宫重建术！这是一种利用现有器官进行外科塑性、激活潜能的手术！
雄哥委託阿美莉卡最顶尖的妇科再生医学专家和外科医生团队，远程看过你之前拍的片子和部分病歷资料—
看著刘蒙蒙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吴楚之用力点头，
“初步评估认为一一存在手术的可能性！当然，专家们强调这只是最初步、基於影像的判断！
能不能做？具体怎么做？风险多大？成功的概率有多高？
都需要你亲自去阿美莉卡接受最全面、最精准的检查评估后才能確定！
但至少！它被专家们认为是一个理论上存在操作空间的选项！”
吴楚之的声音带上了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蛊惑力，
“我的意见非常明確一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哪怕这希望再渺茫，我也想你先尝试这条路径！
因为它用的是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最自然、最少伦理负担、术后排异反应和长期健康风险最小的方案！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光，我们就不能放弃！”
“狗子...—”
刘蒙蒙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巨大的希望像汹涌的潮水瞬间衝垮了她精心构筑了十几年的绝望堤坝。
她的手紧紧抓住吴楚之的胳膊，指节都泛白了。“我——我怕！”
巨大的恐惧隨之而来，几乎是绝望的反噬，
她怕检查结果依旧是残酷的判决书，怕那所谓的“可能性”只是专家出於礼貌的委婉拒绝，怕再次被现实彻底击溃。
“怕个der！”
吴楚之用力反握住她冰冷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有我在，你怕什么？！等正式见了咱爸后，我陪你一起去阿美莉卡！老子亲自送你上手术台—哦不，是陪你走完评估全程！守著你！"
“不要！”
刘蒙蒙几乎是尖叫出来，猛地摇头，眼神里带著前所未有的惶恐和坚决，
“不行！你绝对不能去！绝对不行！”
看著吴楚之愣然的表情，刘蒙蒙急得语无伦次，“你懂个屁啊！你知道你现在多重要吗？！果核科技！半导体！那么多事等著你！你知不知道阿美莉卡是什么地方？！那个northlane"".那个组织.”
她的恐惧已经超出了对身体检查的担忧，而是对吴楚之安危的深切恐惧，
“你在国內，还能受到保护！去了那边———.万一———万一——我不能让你出事！为了我不行！
绝对不行！！”
泪水涵涌而下，这次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是担心这狗子为了她冒无法承受的风险。
吴楚之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了一下，隨即反应了过来，又好气又好笑，
“哦！小看我吴楚之？放心好了，我现在就是个搞点小电脑生意的小老板，还没入山姆大叔的法眼呢。
我就小卡拉米一个，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安全方面也自有安排。”
“你才懂个屁！”
刘蒙蒙几乎是吼出来，情绪激动下，灵感乍现，刚才吴楚之掷地有声的话语点醒了她，她终於抓住了最关键的反击点。
“你说的两种方案，无论哪一种一一移植也好，扩展重建也好！哪个不是需要海量的、普通人根本掏不出来的钱才能实现的？！
那几十万上百万美金手术费，那术后可能长达数年的昂贵排异药物！那顶尖的医疗团队！哪一样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钱！狗子！你才是保证这一切能顺利进行的根基！
你要是在阿美莉卡出了任何一点意外！我的希望在哪？！
果核科技要是倒了！我后续靠山在哪？！
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你不能出事！一丝风险都不能冒！
懂了吗，我的傻狗子！！
而且这不应该让我爸陪我去吗？”
吴楚之瞬间反应过来了！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小袄都是黑心的！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怀里又急又气、眼泪汪汪却充满智慧的刘蒙蒙，心头豁然开朗的同时，升起一股狡点的得意。
他凑近她，几乎要鼻尖碰到鼻尖，眼神亮得惊人，带著点坏笑，
“啊——我明白了！所以—我这是不是也算在用钱砸咱爸？”
刘蒙蒙愣了两秒，看著他那张掛著得意笑容的俊脸，心中百感交集。
她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弯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带著点无奈，更带著莫大的庆幸和尘埃落定的篤定：“废话！”
她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吴楚之的额头，
“不然他凭什么同意我们的事？！
你是知道我爸脾气的，你认为他有文人风骨。
但是，狗子，你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文人风骨？”
说到这里刘蒙蒙噗一笑，“不是寧死不屈，而是为了信念能屈能伸大丈夫！
狗子，这世上哪有不疼儿女的父母？！
只有他见到了那些高额费，他才能闭嘴！
让他带我去那么一遭，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钞能力”能带来的顶尖医疗资源，他老人家心里那颗钉子自然就拔掉了大半！
他自然就知道，让我跟了你，是亏待不了我的！
至少至少在解决我身体这件大事上，只有你这狗子能做到！
他就明白了！”
虽然对算计自家老爹有那么一丟丟微不足道的愧疚，但刘蒙蒙心中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轻鬆和巨大的欢喜。
相对於自己终身不孕不育只能孤苦伶仃、寄人篱下，她比谁都清楚，父亲刘建军內心深处最渴望看到的，始终是她能真正开心幸福地活著，脸上能重新绽放出被爱滋养、有希望、有未来的笑容！
压在心头十数年的巨石轰然挪开一角，透进了前所未有的曙光，
刘蒙蒙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感觉连下身的疼痛都轻了三分。
她长舒一口气，伸手轻轻推了吴楚之一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鬆快和带著点“卸磨杀驴”的体贴或者说，是终於能坦然享受蜜月尾声的释怀。
“好啦，狗子，给你个光荣任务！”
她眼角眉梢都带著轻鬆的笑意，“把我哄睡著之后你赶紧麻溜地—.去找你亲爱的秦小莞她们吧！”
吴楚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弄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低头看著怀里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女人，哭笑不得。
他恶作剧般地翻了个白眼，故意拖长了调子，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嫌弃”语气，同时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蜜月哎！大师姐！你见过哪对新婚燕尔的在蜜月期还要老公去別屋睡的？！
我这累死累活当了一天『人体靠垫”加『心灵导师”，图个啥，你心里没数？？！”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刘蒙蒙趴在自己身上更舒服些，
“小刘老师，要自力更生啊！”
“吴一楚一之！！！！”
一声羞愤欲绝的怒吼衝破別墅的屋顶！“你这臭不要脸的狗东西！！！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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