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终于又一次潜进了梅子家的院子。一看,梅子的房间黑黑的,梅子娘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时候,梅子娘正坐在床沿上,梅子坐在矮凳上,依偎在娘的怀里——娘正为闺女梳理着头发……

昨晚上这个时候,当双喜疯了一般冲出去之后,梅子便坐在东房自己的床沿上,她害怕极了,自己抱着自己缩着身子,焦急而惶恐地等待着。

会等来什么呢?又会是什么在等着自己?梅子自然期盼像做梦似的,双喜一头冲进他的家里而没有找着那恶魔,便马上折回头拉起她就走。然而这只是一闪念,而眼前不断浮现的是:疯了似的双喜举着刀正向恶魔砍过去,“嗖——”——砍进了脑门!“嗤——”——双喜一下子被溅成了血人!……“我的天啦……”梅子被自己惊吓得歪在了床上,她一把扯过被子蒙着头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传来一片犬吠。梅子扯了扯头上的被子,翘起头侧耳听了听,犬吠声越来越激烈,虽然比较远,却还是能辨出方向:在东南方——双喜的家也正是东南方啊!……梅子的心缩得更紧了,她在煎熬中等待,在等待中煎熬着。“双喜已离开好长时间了啊,到底……”她对不可知却又极想知道的事态作了各种各样的假想。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梅子半醒半睡地迷糊了。

忽然,梅子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身子,她差一点惊叫起来。一看,原来是娘……

自从娘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之后,娘几乎每天夜里都要轻轻地摸到梅子的房间,再去轻轻地摸摸梅子。若摸着的时候,梅子没有什么反应,娘就知道梅子已睡着了,而且睡得沉,她的心里就踏实了些。娘心里明白:“自打自己耳朵聋了以后,闺女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她的心实在太苦了,以前不论什么事,闺女自然都是听娘的,可现在……家里家外的事都要她一个人扛着呢——她才十八岁呀,能扛得住吗?……”

梅子一把抱住了娘,为了不让娘跟着自己一起伤心,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闺女,你怎么穿着衣服睡呀,你怎么不脱衣服呀?闺女,你告诉娘,是不是又遇着什么事了啦,你可别瞒着娘啊,闺女啊……”娘越问越紧,已急得哭出了声。

梅子急中生智,她抓着娘的一只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一圈,然后把娘的手指扣在自己的裤腰上,又抓着娘的手向下用力——做着脱裤子的动作。娘会意了,便猜问:“是肚子坏了……拉肚子?不时地要……要上茅房?”梅子抓着娘的手向下动了动,意思是“是的”;如果“不是”,那就抓着娘的手左右摆了摆。母女俩的对话几乎全靠这样的动作了。而且是娘猜得多,问得多。

“肚子疼吗?”

梅子又抓着娘的手左右摆了摆。

“是不是夜里着了凉?”

母女娘的手向下动了动。

“那明天一早,你到屋后的沟边挖一些蛤蟆菜,熬水喝,一喝就不拉了,可灵了……”

梅子扶着娘回到西房,让娘躺下了。娘忽然抓住梅子的手,问:“喜子……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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