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答应要替道友出手,谁知身体垮得这样快,如今抵不上什么用处,唯有尽力而为!”
李曦明叹道:
“前辈法体不豫,打斗起来是成倍折损性命,昭景岂能视而不见?不必再提!”
这让燕渡水情感上有些动容,思绪却更懵了,答道:
“既然已经远跨万里而来…”
李曦明沉重地摇摇头,问道:
“前辈早早提过,你我两家算是古代亲缘渊源所成,可愿提一提安排?哪位弟子在九邱中修行…今后遇见了,我好照拂一二。”
燕渡水万里前来,哪里是为了看什么山川景色呢?一来是还一道人情,二来就是为了后事,这上下两句话说的极为动听,叫这老人眼睛一红,道:
“昭景…高义…只恨临易早不识得…如今竟无以为报了…”
见李曦明摆手,他也不耽搁,只道:
“我那孩子,叫作燕川,拜在九邱旨言峰、修士曹廷文门下,九邱会供灵物给他,如若突破不成,就会再去我道中寻天才收徒,我的毕生财物,则通通寄存于九邱…”
李曦明点了点头,问道:
“这孩子如成了神通,算作九邱子弟?”
燕渡水沉默片刻,潸然道:
“理应是的…可按着仙山上的规矩,如果往九邱里头去,是管不得了山下的族人的,大几十万的子弟在海里,虽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可前程发展,恐怕也由不得管了!”
毕竟这些人也是在九邱名下,不至于被什么妖物掠去吃了,可燕川今后怎么看待他的宗族,实在难说。
李曦明顿了顿,作沉思模样,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
燕渡水满怀希冀地抬头,见李曦明道:
“不如再为贵族寻一条退路?我听闻【檀平漠】上有位谢虎真人,为人正派,修为高强,又极重诺言,尤为合适。”
燕渡水并非没有安排退路,实际上别处也有安排子弟,本以为是曲巳愿意收一名燕氏子弟,却不想冒出了个不相干的人,偏偏又听得心动起来:
‘远在西海更好…如若能找个这样的真人做靠山,带几个子弟过来,也算是一条好退路了。’
于是叹道:
“我如今已经一穷二白,剩一份牝水是要留给晚辈,唯一能拿得出来的,就是这一道残躯…”
燕渡水为延长这最后几年的寿命,几乎将手里零零散散的灵资用光了,李曦明却正色道:
“我识得一位道渑真人,与谢虎颇有关系,你借他的引荐,上门拜见他。”
这真人含笑道:
“你可记得那处『谪炁』灵物存放之所?”
燕渡水一时明悟,若有所思地道:
“这…”
李曦明笑道:
“那处洞天受『谪炁』保存,除了你家那秘法,谁也寻不到那处,即使受你带领到了地方,一转头就忘了去…其中不但有种种阴气,还有阴司的种种上古巫纹!”
“这位谢虎真人修『上巫』,道统可谓是落在阴司里,又是有求道心思的人物,你把这事情和他一说,他怎么能不心动?无论对他有没有用处,他一定会去看一眼,倘若真的有大用处,得道之恩重如泰山,一个弟子算什么?就算是你要他帮你出手杀人…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燕渡水呆愣了一阵,久久不语,喃喃道:
“也是…我是个将死之人,也不怕他逼问秘法…燕家也在九邱庇护之下,不惧他有什么手段…”
“而洞府中的那根香就剩那么点了,等到焚烧殆尽,知道秘法也找不到这地方,他想要忘恩负义也没有利益…”
李曦明笑道:
“这你倒是不必考虑,我在这待了几月,也听说过这位谢虎真人的名声,同别人联手开了秘境,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和他同去的道友陨落其中,可他为了一句诺言,连【天一淳元】都愿意奔赴千里,交给那人的后人。”
“后来又见了一面,为他炼了一丹,他还仔仔细细问了我巫山的事情!”
燕渡水却不信这些传言,眼睛中渐渐有光了,听着李曦明意味不明地笑道:
“正好请他回去,在东海好好逛一逛,挑个他看得最顺眼的晚辈为弟子…”
“正是!”
燕渡水有些怦然心动的神色,道:
“多谢道友指点!”
可一句话谢完了,燕渡水却多了些思虑——他可不信两家之间真存在什么感情,李曦明无缘无故帮自己,必然是有所求的,那句【出手杀人】让他有了些想法,暗暗动弹:
‘我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呢?无非是贪图这位谢虎真人的人情。’
燕渡水便道:
“道友如此为我着想,不能不报!可要说杀什么人…我已经老了,不想再为子孙添仇怨,如若我家弟子成功拜入门下,谢虎真人去了东边,有所收获,仍能欠一道人情,我一定叫他报答道友的恩情!”
李曦明摆了摆手,笑道:
“道友真是客气,倘若真能换得谢虎真人的人情,李氏和这位真人走得近了,贵族的子弟…怎么能不多多青眼?”
谢虎如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他门下的弟子自然是用不到什么谢虎人情的,不如交易给李家,两人默契地达成了交易,燕渡水立刻把这件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郑重地道:
“我这就去拜访?”
李曦明微微一笑。
这事情还真非他李曦明做不得,也只有他和燕渡水一同进过那地,明白其中有什么东西…而身处太阳道统之中,前后与大鸺葵观与阴司帝裔结交的他才最明白那处洞府有多珍贵!
‘除了燕渡水,别人寻不到那处,可有仙鉴在,只要让我去过一次,知道大概在哪个方位,我照样能寻到那地方…只要等阙宛成了,让她看一看也无妨。’
他转了转杯:
‘燕渡水没有玄香,只能最后进一次,我家手中可有…’
不知为何,李曦明眼前重新浮现出【中广玉山】的恐怖景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让他忍不住迟疑: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还是不知道为好…那处地界…最好还是能从燕渡水口中得到秘法,有个全须全尾的借口,再者,玄香焚毕,洞府即散,也不能让他把最后一缕给用光了,我往后才有机会续上。’
于是抿了一口茶,笑道:
“只是这事情若成,还希望道友留下一线,不必把这洞府弄消散了,我家有个晚辈修巫术,如果能够紫府,也希望能进去看一眼。”
这让燕渡水眼前一亮,惊喜点头:
“是阙宛罢,她在九邱闭关,我听大人提过她,真真是一位天才,好缘分,好缘分,我谨记了。”
见他巴不得多攀些关系,李曦明失笑,便寻了道渑,让两人远去,这才静静地踱回了院落里,把自己杯里的清茶注满,暗暗一笑:
‘可用不着和他硬碰硬,也用不着重金劝说,如是万事皆遂,我反倒要挣他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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