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第二次驾临晋城。
大臣们勉强同意皇帝御驾亲征，但是绝不同意皇帝出塞，他只好驻陛在关内的晋城，路上多设临时驿站，与马邑城随时保持联系。
兵部与大将军府的一多半官员都跟来了，协助皇帝调兵遣将、转运粮草，尽一切努力支援前方的楚军。
韩孺子没来得及完成大楚的复兴计划，但是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有些效果，在很短的时间内，马邑城集结了二十余万兵力，数量还能更多一些，但是粮草供应有会麻烦，兵部建议量力而行。
赖冰文成为皇帝身边最重要的助手，虽然在兵部任职的时间不长，做起事来却是有条不紊，就连多年老吏也挑不出纰漏。
天还没亮，他就来拜见皇帝，这是惯例，在早朝之前，君臣二人会先见一面。
韩孺子起得更早，兵部侍郎赶到的时候，他正在览阅公文。
“敌军数量又增加了，估计已经达到三十万。”韩孺子抬头说道，只要是前线的公文，即使深夜里也能进城——城门不能打开，公文放在篮子里，由城头的卫兵提上去。
“有些传言，朕想听听你自己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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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神鬼大单于，对大楚恨意不浅啊。”
“此战关系到匈奴人的存亡，匈奴人应该不会拒绝，据说大单于十分在意自己的地位，不至于向敌军投降。”
东海王和金纯忠被派去与匈奴人谈判，只有他们带回肯定消息之后，韩孺子才能安心让楚军开战。
皇帝不喜欢拐弯抹角，赖冰文只好直接说道：“崔腾是太傅之子，太傅督兵西域，独子似乎不宜再冒矢石之险。”
次日，韩孺子仍是天没亮就起床，夜里又来了几份加急公文，马邑城战况越来越激烈，柴悦的应对之策很简单，就是坚壁不出，拒绝与敌军决战。
大单于率部北遁，听说决战在即，再度南下观战，楚军奇兵要经过他们的地盘，匈奴人无论是进攻还是告密，都将令楚军计划失败，迄今为止，大单于的态度十分暧昧，只说自己此次绝不会参战，没有给出保密的承诺。
韩孺子点点头，问道：“神雄关那边有消息吗？”
赖冰文抖擞精神，行礼之后走到桌前，指着摊开的地图，“敌军数量虽多，辎重也多，而且这支敌军与匈奴人不同，不只有骑兵，还有大批工匠与奴隶，运送攻城器械，辎重因此更多。陛下请看，敌军显然以为马邑城会是决战之地，兵力多在这一带布置，楚军只需截断其后方粮道，顶多十天，其军必溃——兵力越多，溃败得越快。”
即使没有那支绕行的奇兵，柴悦也要等敌军气势衰落之后，再求一战。
“哈哈，难道神鬼大单于还能用信杀死朕不成？好吧，不看就不看了，他说什么？又让大楚投降？”
韩孺子收起笑容，“必要的时候，朕也要亲上战场，何况是崔腾？崔太傅和崔腾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担心的不是太傅父子，是皇后。”
赖冰文脸色微红，“既然陛下想知道——臣年轻时喜欢吟咏柳，在京城小有些名气，所写之诗倒也有人传看，不知怎么，被一位夫人看到了。臣不愿提及大臣姓名，望陛下原谅。”
韩孺子忍耐多日，终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谨慎，开口道：“赖大人当初为何弃文从武、离开京城？”
“暂无变化，敌军大都退出山道，每日以骚扰为主，其意是阻止楚军出关，而不是攻城了。”
“陛下，前方送来敌酋的一封信。”
“大楚非它国可比，敌酋之败，必在马邑城。”
“嗯，你就说事情吧。”
赖冰文明白皇帝的心事，“陛下还在担心敌酋会出奸计？”
张有才躬身后退，韩孺子明知无用，仍然问了一句：“东海王和金纯忠还没有消息？”
韩孺子笑了笑，挥手命太监们将饭菜收走，准备开始下午的忙碌。
“这位夫人化名，以男子身份写了几首诗，派人送来，希望臣能指点。臣也是年轻不经事，逐字点评，一来二去，通了几回书信。后来臣发现此人的诗过于旖旎，颇有脂粉气，猜出她是女子。唉，臣一时糊涂，虽然在信中劝她停止，可还是来信必回。臣不敢隐瞒，臣当时心里确有邪念。”
“没有，我一直盯着呢。”
整个下午，韩孺子都有些心不在焉。
可他不能动，真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他已经给予柴悦一切必要的权力，接下来就要看柴悦是否担得起这份信任。
“朕自己都想去马邑城参战，怎么会往关内调人？”
“臣……离开京城之后，再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臣后悔当时的少不经事，但是绝未行过苟且之事，与那位夫人从没见过面。”
张有才对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摇头一边往里走，“陛下，崔腾写来一封信。”
赖冰文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是，陛下，旬月之间，此信将会传扬天下。”
韩孺子沉吟未语。
“说谁谁到。”韩孺子接过信，看的时候皱眉，看过之后却是大笑，“这个崔腾，说什么要对朕‘有始有终’，还说‘来世为人，再为陛下奔走效劳、执帚除尘’，他明不明白‘执帚’的意思？”
“信是用楚文写的？”
赖冰文抬起头，“没人告诉陛下详情吗？”
还有三天，约定日期就要到了，了解这个计划的人都有点紧张，因为此计能否成功，不仅取决于狄开这支奇兵，还要看匈奴人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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