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弄臣”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崔腾,他的脸又红起来,吼道:“那也比你强。”
“用我无需封赏,用你却越来越难。”
“我明白了,柴家曾在夺位时支持过陛下,萧家出了一位敌前殉难的萧声,结果却都没有得到陛下的信任与重用,柴悦同掌南、北两军,自家人并未得到好处。”
崔腾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事情都拿崔家先开刀,崔家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我妹妹没生出太子吗?是因为我不够忠诚吗?我不服!”
崔腾惧愤交加,还很困惑,“陛下为什么要找你?只要对我说一句话,一夜之间我就能平定事态。”
崔腾脸腾地红了,“血口喷人——我说的是你,不是陛下——崔家与怠工一事毫无瓜葛。”
“听,你说的话我全听,就像小时候那样。”
“陛下没必要让步,有一批官员支持陛下,目前的官职还不高,正好可以借机提拔,咱们都了解朝中那些人,一旦被免官,而且是永不叙用,他们会恨死你,到时候不用对质,出卖你的人会排成长队。”
崔腾还是不想邀请东海王进屋,摆摆手,将随从屏退,“说吧。”
东海王跳上马背,悲从中来,快到皇宫的时候,他调整好了心情。
“嗯……先说说你是怎么做成这件事的吧,这么多官员,竟然都听你的话,我可有点意外。”
崔腾止步,“陛下亲口说的?”
“有话就说,我没空听你做诗。”
崔腾再也忍不住,脏话一句接一句,又蹦又跳,好像地上躺着仇人,非得踩个稀巴烂才能宣泄他心中的愤怒。
“不全是我的话,主要是……”崔腾叹了口气,“还有柴家和萧家。”
“剩下的事情就是听天由命了,陛下决定一切。”
崔腾犹豫着点点头,“从前的事情,提他做什么?”
“当然比我强,我再怎么努力,也洗刷不掉当年与陛下争夺帝位的污点,纵使陛下已经相信我,仍忌惮天下人悠悠众口,不会真正重用我。我没希望,但是你有,所以你不服气,非要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本事。”
“我去说,明天早晨谁敢不去衙门,我亲自去家里把他拖出来。”
“你听谁说的?找他来对质。”崔腾脸更红了。
东海王嘿了一声,“陛下可以撤换一部分官员,但那意味着陛下与朝廷的关系会更加僵持,乃是下下之策,明天一早,如果告病的官员都能回到衙门里,陛下自然不必撒换任何人。”
“我可不知道,但是我想,陛下既然没有直接找你对质,而是派我来和你谈谈,大概就是要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虽是初春,天气还很冷,东海王紧紧外袍,又等了一会,确认周围无人之后,说:“崔二,你做了一件傻事。”
“陛下明天会颁布圣旨,撤换一批新官员。”
“当时谁能想到变化会这么大?崔家还是崔家,我还是东海王,却是各走各路,好像连亲戚都做不成了。”
崔腾几乎站立不稳,庭院里却没有地方可以坐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稳,茫然地说:“谈什么?”
皇帝还在凌云阁,正与康自矫交谈,没有别人在场,东海王等了一会才得到召见,心里有点嫉妒,对康自矫笑了笑,向皇帝施礼。
他说服了崔腾,其实崔腾也“说服”了他,身为皇帝唯一的弟弟、东海王、宿卫军大司马,他所拥有的只是一堆虚衔,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争得真正的权力,崔腾还有机会,自己的机会在哪呢?
东海王点点头。
“我问过了,他们都说是这是崔家的主意,说你们崔家信誓旦旦地保证,陛下肯定会在这件事上让步,如果出事,崔家愿意担责。”
“你想与其让陛下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不如你居中传话,既能向外人显示自己的地位,又能立一功。”
东海王冷笑一声,“我不懂吗?你现在是崔家唯一的儿子,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臣之一,屡立大功,放在从前,你就是货真价实的权臣,比舅舅掌管南军时还要威风。可事实并非如此,陛下信任你,却不重视你,陛下每次召集顾问商议大事时,你都站在旁边,难得插上一句话,偶尔开口也是逗大家一笑而已。在外人眼里受宠非常的崔二公子,其实只是一名弄臣。”
东海王沉默了一会,“你没跟舅舅商量,自作主张吧?”
“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用不着,咱们去见陛下,现在就去!”崔腾拉着东海王往外走。
皇帝竟然没有屏退外人,东海王略感惊讶,口中回道:“一切顺利,据崔腾所言,他是受到柴、萧两家的蛊惑,为他们居中传话,他还说,崔太傅并不知情。”
东海王走到崔腾面前,正色道:“记得吗,咱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
“这么说朕不用撤换官员了?”
“应该不用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罚崔腾?”东海王小心问道。
“送到边疆待几年。”韩孺子顿了一下,补充道:“或许丑王能教他一些道理。”
东海王吃了一惊,皇帝竟然要借助一名江湖人训导崔腾,不知这是羞辱,还是重视。
皇帝挥手,东海王告退,临走时又向康自矫一笑,心里纳闷,一名连正式官职都没有的小小顾问,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占据皇帝这么久的时间?
东海王退出房间,康自矫继续道:“陛下与满朝官员一样,并不真正懂得民间疾苦,自以为在做好事,结果却害苦了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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