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什么不满的?”韩孺子示意瞿子晰坐下。瞿子晰变化不大,六部尚书当中,数他最为年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起身道:“陛下是对中书省不满吗?”
“京城乃至重之地,从来只闻守京治天下,不闻路上治天下。”
瞿子晰一愣,他好久没从皇帝这里听到“瞿先生”的称呼了,回道:“心怀天下,仅此而已。”
将军擅自出征乃是大事,皇帝不与群臣商量就直接发布圣旨,城里的大臣再不能无动于衷,派出一位代表来与皇帝“谈判”。
“上古地狭,百官不全,帝王可以巡狩天下,大楚之地数倍于古时,百官齐备,陛下何必舍近求远、舍本逐末,非要巡狩呢?陛下对京城有何不满,说出来就是,朝中大臣皆愿服从。”
“唉,没什么可说的,中书省太愚蠢。中书令、中书监已经请辞,中书舍人南直劲待罪营外,随陛下处置。”
在大臣们看来,皇帝又在耍小孩子脾气,需要哄一哄。
卓如鹤起身,仍是失魂落魄,“是,兵部已派人去查问详情,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是黄将军很可能落入了海盗的埋伏。”
瞿子晰盯着皇帝看了一会,名义上两人是师生关系,但他没讲过几次课,对这位学生的想法从来没有揣摩透彻。
卓如鹤目瞪口呆,“可是陛下……”
瞿子晰进帐的时候,皇帝正在看一封急信。
瞿子晰更加猜不透皇帝的心事,再度起身,“陛下眼下不相信任何大臣,臣也无话可说,只请陛下以天下为念,莫与群臣计较,臣告退,明日宰相会出城来见陛下。”
韩孺子照样命人赐凳,笑道:“卓相何以慌张至此?朕并无问罪之意。”
瞿子晰曾是皇帝的老师,可以不拘礼节,但他仍然极其正式地行礼,皇帝也以礼相待,放下急信,稍一欠身,“瞿大人来了,赐座。”
“陛下怀疑中书省探听陛下机密,向大臣泄露,与大臣勾结,共同欺瞒陛下,对吧?”
韩孺子也没法解释得更清楚了,拿起桌上的一份奏章,“东海的消息,黄普公率军剿匪,逾期未归,怕有意外。”
韩孺子收起笑容,问道:“卓相自问政绩如何?”
卓如鹤跪下,连连磕头,还是拿不准皇帝的用意。
韩孺子笑道:“瞿大人也不是读书时的样子了。”
韩孺子敲敲桌子,崔腾只得退下,嘴里嘀咕道:“早知如此,就不提起他了……”
“等下次巡狩计划确定的时候。”韩孺子也不隐讳。
“即使大楚还在强盛时期,要向西域派兵也需一年时间准备。”韩孺子将写好的圣旨拿起来又看了一遍,扔到一边,提笔重新写了一份。
他没有瞿子晰那么坦荡,一进帐就向皇帝跪下,口称“罪臣”。
“现在准备来不及吗?”
赵若素已经被送回城内的倦侯府,不管他说与没说、说了什么,中书省都会明白事情已经败露,反应倒快,直接来了一招壮士断腕。
“邓粹这个家伙……”韩孺子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有劳卓相看守京城。”
中书舍人的官职实在太小,韩孺子不愿与他一般计较,但也不想随便原谅他。
南直劲匍匐在地,不停地自责、请罪。
等他说得差不多了,韩孺子问道:“你也是几朝老臣了,对前面的皇帝也是这么做的?”
南直劲面红耳赤,“武帝、桓帝、思帝,都没陛下……这么难猜,微臣不求宽赦,只希望对陛下说一句话:微臣所作所作,皆是为了朝廷稳定,绝无恶意。”
“当然,大家都无恶意,只是一点‘私意’。南直劲,你这么想维护朝廷稳定,别做中书舍人了,去兵部吧,给朕查一件事情,弄清楚楼船将军黄普公是生是死、又是怎么落入陷阱的。”
南直劲比卓如鹤还要惊讶,最让他惊讶的是,他还真对黄普公之事有所了解,此事若是查个水落石出,朝廷可不会“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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