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恩侯夫人不能总在东海国待着,于是跟随皇帝的队伍一同回京,她以为这事急不得,可能要几年工夫才能得到结果,但她毕竟做了一点事情,对老君多少有个交待。崔家老君刚刚从一场大病中痊愈,她派出一个孙女去引诱皇帝,满心以为能让崔家再多一层保障,怎么也想不到,孙女居然被皇帝送给了匈奴人!

老君的恨意只能全转到平恩侯夫人身上。

崔宏站起身,绕过书桌,站到女儿面前,平静地问:“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你以为东海王还会替崔家着想?”

与诸多线索一样,犯的人话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其它线索都被证实为假之后,才有官员想起此人,抱着一试的心态提审,录下口供,然后派差人一一核实,惊讶地发现每一步都能找到证人、证物。

整整两个时辰之后,老君实在太累了,平恩侯夫人才得以解脱,本想找机会私下里向老君解释,结果自那天之后,她连崔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官府顺藤摸瓜,发现太后小时候被转卖了不只一次,线索也有中断之处,但是知道转卖者的姓名之后,总能继续追查下去,终于在临近的一个县里找到了太后的家人。

她预感到老君会生气,却还是低估了老太太的怒火。

她也低估了东海国官员的狡猾。

崔宏放下书,抬头看着长女,冷冷地问:“此前你去东海国,是为了帮太后寻找家人?”

平恩侯夫人立刻跪在地上,周围的仆妇不敢违逆老君的命令,将平恩侯夫人的双手扭到身后,但是没有真以绳索捆绑,用长巾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意思一下。

崔宏在自家书房里接见女儿,坐在桌后看一本兵书,似乎很入迷,半天没有抬头。

平恩侯夫人比所有人都吃惊,因为她事前一无所知,居然没有人提前通知她一声。

消息迅速传开,平恩侯夫人听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气得她茶饭不思,好好一场大功,竟然被抢走了,全怨老君,如果老君能稍微冷静一点,让长孙女把话说完,凭着崔家的势力,东海国绝不敢这么欺负人。

“捆起来!捆起来!”老君怒不可遏,站起身,推开两边的丫环,想要自己动手。

崔宏必须平静,只有这样,才能让愚蠢的长女明白自己的意思,“慈宁太后想找家人,自己不会下令吗?非要通过你?”

平恩侯夫人一愣,没想到父亲竟然猜出这不是自己的主意,不太情愿地说:“东海王提起过,不过……”

“崔昭是你带去晋城的,你不负责谁负责?崔腾在皇帝身边当差,时刻小心谨慎,哪敢多说一句话?崔腾好歹还记得我这个祖母,知道写信向我说明情况,你倒好,惹了事连个屁也不放,躲去逍遥自在,说,去找哪个野男人了?”

平恩侯夫人忍受辱骂,等老君累了,她苦着脸辩解道:“二弟当时也在,可以为我作证,三妹出嫁真的与我无关。”

仆人退出,平恩侯夫人站在父亲面前,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她很多年没跟父亲单独交谈过了,父亲向来严厉,与子女极少交流,她几乎不记得父亲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老君恨皇帝,可是时移势易,那已经不是她能随意呵斥的倦侯,而是大楚天子,连她的儿子崔宏都不敢显露半句微辞,反而上书感谢皇帝赐予女儿“公主”的称号,引以为荣。

皇帝由北方南下时,曾在东海国停驻过一天,引发轰动,在那之后,形势一变,几乎每天都有人跑到衙门里自陈,声称是皇帝的舅氏,故事编得颇为完整,却经不起推敲,一查之下漏洞百出,免不了要挨顿板子。

老君在府中只手遮天,根本没人敢为平恩侯夫人通报。

老君是被气病的,“放屁!崔昭至少也是贵妃的命,干嘛要自愿嫁入匈奴?肯定是你这个贱人暗中使坏……”

“慈宁太后……可能没想到……”平恩侯夫人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崔宏沉默了一会,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与愤怒都没有用,还好他另有一个当皇后的聪明女儿,知道怎么才能真正保护崔家。

“既然如此,你进宫去见慈宁太后邀功吧。”

平恩侯夫人惊讶地抬头看向父亲,弄不清这是嘲讽还是真的命令。

“你要想方设法讨得慈宁太后的欢心,让她派你去东海国查看那家人的真实情况,做到了,你还算是我的女儿,做不到,从此不要再说自己是崔家人。进宫之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去吧。”

崔宏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平恩侯夫人失魂落魄地告退,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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