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俯伏在地,在这位少年皇帝面前,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轻松,唯有想到很可能已经怀孕的女儿,他才会稍稍踏实一些。“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有人意欲作乱,利用陛下的善政,挑起叛乱。”

“齐国富饶,其民易自满,依臣所见,齐国人大都不愿西迁,乘船西上,个个面带戚容,顺流东下,人人喜不自胜,微臣是以知道齐国虽有叛乱之心,却无雄心壮志,将士恋乡,不足为惧。”

韩孺子吃了一惊,“这件事朕也有责任,是朕下令,要求各地开仓放粮赈济流民,京城受灾不重,暂时无需运来更多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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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错,朕要听的就是真话。”韩孺子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治理天下如此之难,明明是出于好意做的事情,却可能带来一连串的恶果。

“是,微臣说过。”乔万夫的声音稍有些发颤,有时候预言太准也是个罪过,“可微臣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早。”

“微臣不敢妄猜,只是觉得如果再等一阵,等陛下有了皇子,应该封王的时候,总会有大臣提议封在东部。”

“再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认为会有此乱。”

韩孺子盯着乔万夫,心想王坚火那样的人能成为天下闻名的豪侠,或许其貌不扬的小吏当中也有能人。

“微臣在敖仓任职多年,亲眼所见,再加上查阅之前的历年记载,发现由东往西运送的粮食与奇珍异宝极多,返航时却没有多少可运之物,因此得出结论:京城需要东部诸国,东部诸国却不那么需要京城,诸国之中又以为齐国为最。”

韩孺子大致明白了,东部诸国相对独立,一旦与朝廷关系冷淡,就有可能反叛,“这次叛乱发生在东海国,而且有一支军队,你能猜出这支军队的来历吗?”

“齐国的军队早已被打败,俘虏都被发配到边疆,周边各国以及郡县驻军极少,加在一起也不过数千人,怎么会……怎么会……”崔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初是他带兵平定齐乱,为了防止再有后患,特意奉太后的命令,调走了关东地区的大部分兵力。

“进前说话。”韩孺子微笑道,乔万夫是名小吏,不属于朝廷大臣的一部分,正常情况下,一辈子也没机会面圣,令他害怕与紧张的是“皇帝”,而不是少年本人。

天已经黑了,刑吏张镜前来求见,他已经听说东海国叛乱的消息,因此来见皇帝时加倍地小心谨慎,“微臣已将范围缩小到四坊二十六巷,今晚子夜开始逐屋逐户检搜,明日午时之前,必能找回宝玺。”

中司监刘介进帐,轻声道:“陛下,人到了。”

“可大楚定鼎一百二十多年,齐国只叛乱过一次。”

乔万夫起身前趋几步,立刻又跪下,离皇帝保持七八步的距离,不敢再近了。

“朕,乃孤家寡人……”他在昏暗的灯光中喃喃自语,努力回忆那段模糊不清的场景:老年的武帝独自坐在宝座之上,一遍又一遍重复同一句话,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幻不定,一会是难以言喻的寂寞,一会是高高在上的骄傲,一会又是勘破世情的坦然……

崔宏不能直接反驳皇帝的旨意,磕头退下。

“你说过,无论上官盛是生是死,大楚东界仍有一乱。”

他一个人在帐中坐了一会,没有大臣和将军,也没有太监与侍卫,天下大势越是危急,他越是喜欢这种孤独的状态。

“遵旨。容臣问一句,陛下还要亲征东海国吗?”

“嗯,你再说说。”

东海国必有一支已然成型的军队等在那里。

“陛下,事不宜迟,请允许我即刻带兵去往东海国和齐国查看情况,兵马无需太多,五千足矣。”崔宏仍不相信东部会有大量叛军。

乔万夫又跪下了,连称“惶恐”。

韩孺子叫人送走乔万夫,随后去附近的帐篷里参加群臣议事,乔万夫的分析都是“远水”,想救“近火”,还得依靠军队,可是听他一席话之后,韩孺子的确更加自信,这就够了。

大将军崔宏难得一次雷厉风行,就这么一会工夫,已经制定了一个粗略计划,武将领兵,文官安排粮草供应,最迟明天一早就能派出一支军队前去支援柴悦,午时左右南路的房大业也能出发,只有北路大军需要皇帝做决定。

“两日之后,一早出发。”韩孺子说,后天中午是他与丑王的“赌局”见分晓之时,再解决一些事情,他就能离开洛阳了。

他得向众臣解释一下为什么非要兵分三路,“朕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刚刚传来消息说北方匈奴有南下之意,东海国就发生了叛乱,两者之间或有关联。中路之军诱敌,南路之军主攻,北路之军,防备的是匈奴。”

有一个理由皇帝没有说,他越来越相信杨奉的猜测:朝廷或许真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一直躲在阴影里,偶露峥嵘,都被忽略,这一次,它似乎露出了一整颗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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