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还没有得到太后的称号,东海王先给她加上了。韩射——又名韩枡——短暂的皇帝生涯不被承认,在大楚历史上,他将一直被称为“镛太子遗孤”。
东海王左右看了看,屋子里没有外人,“有话就明说吧,陛下是皇帝,我是臣子,陛下就算让我自杀,我也不敢说个不字,用不着好言好语地拉拢我。”
“我还没说是什么。”
“嗯。”
东海王这一路上心潮起伏,身体一会虚脱,一会紧绷,下轿的时候,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孺子了解东海王,知道对方的惊讶是真实的,“原来我以为被利用的是宝玺,现在看来,太祖宝剑更有可能,刺客大概是带着宝剑去见大将军,大将军误以为那是我派去的人……”
东海王一惊,“圣旨不是这么说的。”
“嗯?”韩孺子一怔,谭氏的胆量的确不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有点莫名其妙。
东海王不知哪来的勇气,腾地站起来,“要杀便杀、要剐……总之我不怕你,你的丑事早晚会暴露于天下,人人皆知……”
韩孺子坐在另一边,拿起桌上的凉茶,自斟自饮一杯,“太祖宝剑失踪了。”
东海王突然明白,自己真的无依无靠了。
“怎么会……陛下不是怀疑我吧?”
东海王想起来了,王妃跟他说过当晚的经历,“杨奉,陛下应该问杨奉,他一直被绑在衣冠室外面的柱子上,若是有人进出,他不可能看不到。”
东海王迈步向外走去,突然止步转身,“我母亲……”
“哦,对了,当初你曾让人带出太祖宝剑,韩星接剑之后平定宫乱……原来他是这么被刺杀的。”东海王恍然大悟,忘了称呼“陛下”。
在东海王听来,这更像是某种威胁,知道自己终究没法戏弄皇帝,脱口道:“王美人……王太后想要除掉皇后。”
“不用,王妃也要奉诏入宫,应该已经上轿了。”
没多久,东海王回来了,脸色青红不定,好像被骂了一通。
洗脸、换衣时,东海王心中涌出无数的计谋,没一条能成功,又出现无数的幻想,以为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搭救自己,直到一切准备好,也没有奇迹发生,仆人恭恭敬敬,不像隐藏的武功高手,角落、房顶干干净净,更不像是会有人跳出来。
“对谭家,我没有保证,对王妃,我可再宽赦她一次。”
东海王又是一愣,“不是我做的。”
“嘿,皇帝不应该相信任何……算我没说。”发现自己并无性命之忧,东海王安心许多,能够认真思考皇帝的问题了,“反过来想,太祖宝剑有什么用?那不过是老祖宗留下的一件遗物而已。”
东海王没再说什么,走出房间,外面自然有人带他去见王妃。
“够了。”韩孺子站起身,“明天谭家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要跟随大军上路,跟你一块迁到东海国。”
韩孺子点点头,他必须尽快查清真相。
“崔太妃、镛太子遗孤、冠军侯会同时安葬,大概在十天之后。”
东海王嗫嚅了几句,“王妃不知道,她说……她说……”
韩孺子稍稍眯眼,东海王更害怕了,“王妃说,那晚她和皇后一块去太后寝宫求助,守门的是王太后,她拒绝开门,还说有皇后在,陛下以后不好对崔家动手。要不是杨奉及时找来宫中的侍卫,皇后和王妃很可能真的死在宿卫军手中。听说拙心院被烧毁了,皇后一直住在那里,她算是万幸,逃过一劫。当然,王妃说得也未必准确,我没亲眼看到……”
“谭家人?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当时特别混乱……哦,所以你把王妃也召进宫,你、你……陛下是皇帝,王妃是陛下的弟媳,你可不能乱来。”
“王妃说她没拿宝剑,当时皇后也在,她们救下杨奉之后就离开了,谁也没进衣冠室,不可能拿走任何东西。”
“可我没去过衣冠室,而且——我要太祖宝剑也没用啊,就算用来号召群臣,也该当时就亮出来,偷藏起来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韩孺子大笑,“现在就沉湎于酒色,你还太年轻了一些,为何不帮我平定天下,做一番事业呢?”
“那晚你曾经带人冲进皇宫。”
东海王忍住心中的悲愤,“听说,她是被……毒死的?”
“明天一早会有新的圣旨。”
“可是……怎么来得及?连点准备时间都没有。”
“谭家没什么好准备的,上路就是。”韩孺子不再解释,迈步走出去,他绝不会将可疑的人留在京城。
东海王目瞪口呆,虽说在他看来皇帝就该心狠手辣,可是眼看着变狠的人是韩孺子而不是自己,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韩孺子在侍卫的护送下前往寝宫,心中从未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他相信谭氏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和皇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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