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桥镇忙碌了一个晚上,马蹄声几乎就没有中断过,家家关门闭户,没有人敢出门,直到天亮之后,才有人大着胆子出来查看。崔宏仍在盯视,张有才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问题没回答,“哦,是这样……咳嗯,倦侯说,‘暴雨将至,请崔太傅尽快找妥避雨之处,别再犹豫不决了。’”
两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像是一对赶路的夫妻,若在平时,他们会被南军士兵叫住严加盘查,如今却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身份,倒是有人见们从京城的方向而来,上前询问情况。
韩孺子顺着问话者的意思,也编造出不少谣言。
一名卫兵拿过信函,送到崔宏身前的桌案上,崔宏松开刀柄,拆开信函查看,卫兵们仍然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大司马只需哼一声,他们立刻就将这名胆大妄为的太监砍成肉泥。
“她就是崔太妃手中最锋利的尖刀,可以刺向任何人。”
崔宏止住笑声,冷冷地问:“倦侯人呢?”
“太傅不觉得倦侯能胜?”
俊阳侯缤一年多以前参加宫变,中途逃离,凭着自己的侠名,在江湖中如鱼得水,一直没有被抓到,一个月前,他来投奔太傅崔宏,留在南军营中。
张有才看了看身边的握刀卫兵,慢慢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倦侯还说,看完这个东西,太傅就不会生气了。”
崔宏愕然,没想到妹妹背着自己居然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进宫的那位奇人……”
崔宏点点头,紧接着沉下脸色,“你一直说我妹妹在宫里会有举动,却不肯告诉我真实情况,现在该说了吧。南军一旦跨过白桥,我头上可就多了一项无旨回京的罪名。”
“倦侯到底是什么意思?讨好你吗?”
“押下去,严加看管。”
崔宏打量老者几眼,“他在故弄玄虚而已,凭什么胜出?”
“我这不是替崔太妃开口求助了嘛。”
俊阳侯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我在江湖上的这段时间,结识了不少奇人异士,介绍了几位给谭家,给崔太妃也送去两位,崔太妃很看重他们,将一位送给东海王当随从,可惜死在了碎铁城,另一位以侍女的身份被带进皇宫。”
崔宏再无犹疑,如果只是东海王与谭家瞎折腾,他还想观望一阵,如果妹妹参与进来,而且手握“尖刀”,他必须尽快表明立场。
俊阳侯点头,“崔太妃很重视与家的友谊,即使我与犬子沦落江湖,联系也从未中断。”
两人前往镇内唯一的客店投宿,声称被大军吓着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张有才抖得连牙齿都在打架,眼前的情景与倦侯事前预测得可不太一样。
一名儒生打扮的老人走进房间,未经通报,与崔太傅显然很熟,走到书案前,问道:“倦侯送来什么消息?”
只扫了一眼,崔宏脸色微变,随后仔细看了一遍,收起信函,坐在那里死死盯着小太监,“倦侯还说什么了?”
“无妨,我只带六万人前往京城,足以压制宿卫八营,剩下的四万人留守,北军只过来几千人,大部分仍留在满仓城,等他们得知消息南下,至少需要五六天,届时京城大事已毕,北军不敢造次。”
“不能让营中将士看到这份圣旨。”崔宏很清楚,正是军心不稳的时候,任何一件意外都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混乱,何况是几个月来的第一份圣旨。
“原来倦侯希望太傅率领南军前往京城。”老者也明白了,“他是怎么想的,以为崔太傅会支持他吗?”
见面不久,晁化告辞,出店前往镇外的北军营地,以要账的名义求见督军蔡兴海。
张有才嗯嗯了两声,不肯回答,倦侯交待得很清楚,等崔太傅看过信函之后,怒气肯定会消退,张有才可以小小地矜持一下。
崔宏脸色大变,渐渐缓和,“我妹妹为何不找我帮忙?里应外合,胜算更大。”
崔宏冷笑不止,突然拿起醒堂木在案上重重一拍,卫兵们立刻从外面进来,将张有才团团围住。
“外强中干,到手的北军给弄丢了,本来有大臣支持,冠军侯却没有充分利用,反而被一无所有的倦侯所击败,再无转机可能。倦侯回京也只是增加一些小波折而已,他没有稳定的支持者,只凭一群读书人,成不了大事。”
蔡兴海认得他。
入夜不久,晁化再度拜访,这回带来两个人。
大帐里,蔡兴海与数名知情的将领迎接走进来的倦侯,韩孺子出示另一张圣旨,表明自己已被正式任命为北军大司马。
圣旨传递一圈,看过上面的宝玺之印,蔡兴海等人着甲下跪,承认新的北军大司马。
韩孺子说:“太后安然无恙,圣旨就是明证,崔太傅率军返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所谓平乱全是谣言。奉旨平乱的不是南军,而是北军。蔡督军,即刻派人去传召满仓北军。诸将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全军进入白桥镇,向剩余的南军将士晓喻圣旨,降者得赦,不降者斩之。”
故弄玄虚只是手段,韩孺子明白,真到了决战的时候,手里必须掌握最真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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