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一句清脆的咒骂,杜穿云抢先回答了匈奴人的劝降。“可是……”
盾上的压力消失,韩孺子继续前冲,脚下似乎踩到了人。
房大业又接过一套弓箭,“将军是打算等匈奴人将楚兵都杀死吗?”
众人应是,放下弓箭,有人将它们搬到更高的地方,其他人在山腰处排队列阵,匈奴人已经来到山脚,正在将伤亡者和满地的盾牌、兵器挪开。
钢刀砍在漆木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韩孺子左臂一麻,差点向后摔倒,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压去,与此同时尽量将盾牌推出,让对方不能立刻拔刀,他自己则尽力从对方的盾牌上拔出镶在上面的刀,又是一下砍下去。
“我不害怕!”韩孺子略带恼怒地说。
房大业盯着他看了一会,“你是镇北将军,说点什么吧。”
楚军唯一的优势是山坡狭窄,匈奴人无法采取包围战术。
房大业的目光变得严厉,“你是将军,得做将军该做的事情,别让我们失望。”
韩孺子一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想尽办法杀死王灵尚,全忘了喊人过来帮忙,“糟了,应该留一个活口,我还没弄清到底是谁收卖他们。”
“山后的匈奴人怎么样了?”韩孺子问。
韩孺子被房大业放下,一眼看去,身边只剩二三十人,大部分士兵都倒在了箭雨之下。
“我和王灵尚打斗的时候,你怎么不喊人,反而自己上阵了?”
“现在没办法,以后你就有经验了,先解决山下的问题吧。”
“后面是峭壁,除非咱们都是猴子,否则的话九死一生,不不,九十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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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帮忙!”韩孺子大声道。
房大业左手持幡,右手握刀,胳膊下夹着镇北将军,大步向山上攀爬。
这吼声还有些稚嫩,可他不在意,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迈步向匈奴人冲去,他害怕,非常害怕,越是这样越要上前迎战,要用最真实的恐惧压制原地不动时的虚幻恐惧。
杜穿云收回剑,绕到倦侯身边,“嘿,行了,已经死了。”
“山崖不好爬,就上来两个匈奴人,我杀了一个,另一个自己掉下去了,我也差点掉下去,算是拣回一条命,刚爬上来,就听到他们在商量怎么杀你——真是抱歉,是我将他们选为侍卫的。”
一队匈奴骑兵追随刀盾步兵上山,正在几十步以外乱射,不分敌我。
匈奴人走走停停,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保持队形整齐,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与楚军极其相似,身上的盔甲还要更加厚重些。
韩孺子口干舌燥,恍惚间觉得身后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在独自面对成群的敌人。
匈奴人将战场清理干净,一人骑马来到山脚下,高声道:“最后一次机会,投降者可免于一死。”
可房大业像块滚动的巨石挡在前方,让他无法超越。
房大业看到了尸体,一点也不在乎,直接向杜穿云问道:“有路吗?”
韩孺子走到队列前方,先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匈奴人,转身面对自己带来的楚军,心中有许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都觉得无聊。道歉吗?那没有任何意义;利诱吗?一切许诺都离得太远;威胁吗?他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匈奴人更可怕;忠君卫国吗?队伍中的部曲士兵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参军抗击匈奴,江湖人只想趁乱杀死倦侯,那些真正的士兵大概也是奉命行事。
匈奴刀盾兵已经重回战场,正在寻找楚兵,不论生死都要砍上几刀,很快就能扫清战场,接着又要继续前攻。
战斗持续了一会,突然响起房大业的声音:“后退!后退!”
韩孺子想提醒众人,匈奴人在撒谎,第一次劝说还只是“或可”免死,现在变成了直接免死,全无半点诚意。
赶来的几名士兵又惊又怒,他们也是拐子湖的渔民,举刀在侍卫尸体上砍了几下以泄愤,然后抬着同伴的尸体往下走,韩孺子与杜穿云随后。
韩孺子扔下刀,将弓箭接在手中,却怎么也没办法抽箭搭在弓身上。
楚军退到更高的地方,脱离了匈奴人的射程。
“我说了,‘同生共死’,杜穿云还在那里……”
“与你无关,是我让大家陷入险境的。”
相距越来越近,月光之下,盾牌上的兽头图案显得分外狰狞。
“天亮了。”韩孺子吃惊地说,就在不久前夜色还深沉如墨,这时却只剩下薄薄一层。
二三十名楚兵全都准备好了射击。
“等等。”韩孺子放下弓箭,“你们看!”
晨曦中,匈奴人的大军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在他们的斜后方,有一只军队正快速驶来,扬起漫天灰尘。
“不可能。”房大业没有放下弓箭,“他们这时候还没到碎铁城呢。”
“不只是碎铁城才有楚兵。”韩孺子也没看清,心中却升起一股小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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