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先去了南城的蒋宅,这里是一处私宅,并非公开的玩乐之地,普通百姓有钱也进不去,柴韵却能通行无阻,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

作为“新人”,韩孺子心怀惴惴,结果这里却与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装饰得精致清新,迎来送往的仆人跟皇宫里的太监一样小心谨慎,如无必要,几乎从不开口,连走路都没有声音。

蒋宅的主人是名四五十岁的男子,身材高大,一捧醒目的髯须,穿着打扮像是一名员外,亲自迎接柴韵,引向内室,一路谑笑,即使柴韵揪胡子,他也不恼,笑得很开心,对倦侯他则非常客气,没有表露出特别的兴趣。

“柴小侯,你得赔我损失。”在房间里,主人佯怒道。

“咦,我们刚进来,连酒还没喝一杯,何来损失一说?蒋老财,你想钱想疯了!”柴韵也不恼,知道对方还有话说。

蒋老财正色道:“柴小侯是知道的,能在我这里称为贵客的没有几位,柴侯算一位,还有一位你认识。”

柴韵脸色微沉,“崔腾。”

“对啊,现在倒好,柴小侯一出手,崔二公子估计好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我这里,你说,这笔损失应不应该算在你头上?”

韩孺子摇头,“在皇宫里最开心的时候也不过是天气变好一点,哪有机会夜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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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一惊,“这不好吧……”

柴韵这才笑了,咳了两声,向同伴们各看了一眼,突然纵声高呼:“崔腾,出来爬树啦!”

没人说话,公子们倾听曲子,侍酒者尽职斟酒,不出一言。

“这里就是归义侯府第,咱们去拜访京城第一尤物吧。”

柴韵却是想起什么就必须实现的人,起身向外走去,张养浩等人兴致正浓,只能恋恋不舍地起身跟随。

“哈哈,倦侯还是皇帝就好了,我愿意从此不碰酒色,专心给你当一名忠臣。”

柴韵起身,侍酒者和歌伎会意退下,他笑着问道:“倦侯不喜欢这里吗?”

曲风至此一变,两名歌伎显然非常了解柴小侯的心事,忧伤转为靡丽,眉目传情,却又半遮半掩,即便是从无经验的韩孺子,也能听出曲中的挑逗之意。

柴韵笑道:“倦侯真是老实人,这回不是突然袭击,也不是趁夜寻香,咱们是受邀而来。”

韩孺子笑着摇头,这些人的玩法的确超出了想象,他还感到纳闷,宗正府、礼部平时严肃得跟狱卒一样,连走几步路都有规定,难道对勋贵子弟们的胡闹一无所知?或者知而不管,就跟那些巡街官兵一样,追不上就干脆当事情不存在?

“香味太重,熏得我头疼。”韩孺子想了一会才找出借口。

韩孺子想起来了,这里的确是崔宅,他从前来过,走的是正门,因此没有马上认出。

张养浩等人都已放开,与身边的侍酒者耳鬓厮磨。韩孺子不喜欢这种事,低着头默默喝酒,侍酒女子几次靠近,他都不做回应,女子很乖巧,向柴小侯望了一眼,不再有更多动作,只是老实斟酒。

身后的叫骂声渐渐消失,柴韵放慢速度,对追上来的倦侯笑道:“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你从前跟崔腾玩过,不想得罪他?”

房间仿古制,众人席地跪坐,身前摆放食案,柴韵与倦侯坐主位,张养浩等四人分坐两边,六名年轻女子侍酒,两名歌伎轮流唱曲,调子都很舒缓,有几曲颇有悲意。

柴韵也是说着玩,拉着韩孺子就走,“就让他们在这儿玩吧,咱们去别处。”

张养浩露出讪笑,“崔二昨天连胆都吓破了,谁愿意跟这种人玩?”

路上遇上一队巡街官兵,柴韵也不减速,当着官兵的面拐进一条巷子里,官兵大呼小叫地追了一会,也就放弃了。

“我现在就在跟着你‘随波逐流’,连去哪都不知道。”

天已经黑了,六人跳上马,将仆人扔在蒋宅,纵马在街上奔驰,柴韵已有些醉意,放声呼啸,惊得路人纷纷躲避。

“说得好!”柴韵鞭打坐骑,加快速度,韩孺子等人追随其后。

韩孺子听先生讲过《乐经》,里面尽是微言大义,真说到鉴赏力,基本为零,只觉得唱曲者哼哼哑哑,毫无趣味可言,柴韵却听得颇为入迷,偶尔还跟着哼唱,兴之所致,干脆侧身卧倒,枕在身边侍酒者的腿上。

“他不是仆人,是我请来的教头……”韩孺子可不会将杜穿云让给任何人。

后门突然被推开,从里面冲出一大帮人,手持刀枪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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