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目光,低声道:“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可我的确是‘昏君’,因为我顶着皇帝的称号,却没有担起皇帝该负的责任。”肩头受伤,加上长途奔袭,铁头胡三儿萎靡不振,却不肯输给一名太监,努力睁大双眼,说:“赵千金是个讲义气的好汉,都是江湖上的朋友,难道求到自己头上也不帮忙吗?就算他收藏钦犯,你也不应该杀死他。”
“他去了怀陵,据说他被宫里的几名侍卫盯上了,要将这些人引入埋伏一举歼灭。”
韩孺子还想争辩,突然想起皇太妃说过的话,太后为了日后废帝方便,替皇帝制造了不少劣迹,这些劣迹恐怕不都是记在内起居注里,也有一些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韩孺子摇摇头,“我只是对江湖规矩感兴趣而已,那个人神出鬼没,大概不会现身的,你们等到天亮也没用。”
刘昆升几句话就说完了,“宫里有逆贼将太后劫持,陛下逃出内宫,将宝剑托付与我,命我寻找认得此剑的大臣,可我没处找,就想起了郭先生……”
“我是宫里的人,来找郭先生。”刘昆升说,只听门内砰的一声,似乎有人摔倒,刘昆升急忙补充道:“不是抓人,是有要事相商。”
崔宏与接头人约在城外的一家客店相见,他带走了大部分卫士和所有太监随从,杜摸天爷孙也跟去了,只有受伤的铁头胡三儿和两名卫士留在中常侍身边,骑在马上,远远地望着客店。
杨奉扭头冷冷地扫了黑大个儿一眼,“江湖规矩就是讨价还价、就是和稀泥,我今天要钦犯,你们明天给,我要淳于枭,你们给我一名他的弟子……别以为我不懂,想活得自在,按规矩来,想做大事,就得打破规矩。”
“你想说自己只是傀儡吗?”大汉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齐王叛乱,抓捕参与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连坐他们的亲友?这些人根本不是叛乱者,甚至夹道欢迎朝廷的军队。”
郭丛老眼昏,侧身让老仆将灯笼递过来些,接过宝剑送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突然脸色一变,“此剑怎会在你手中?”
“陛下不喜读书,当初我就知道……”郭丛皱眉想了一会,“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刘昆升终于想到一个人,于是不顾疲劳跑进一条幽深的巷子。
刘昆升大喜,“他认得此剑?”
桂月华恼怒地嗯了一声。
大汉根本不相信皇帝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昆升长舒一口气,“我猜郭先生曾在礼部任职,应该认得此剑,我是……”
城外,还有一个人以凝望同一片黑夜。
“将这些人的女眷收入后宫,也不是你的旨意?”
崔宏没有举手示意,而是翻身上马,很快驰到杨奉面前,脸色阴沉,“淳于枭没来。”
店门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当先者正是太傅崔宏。
韩孺子向窗外望去,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良久之后,院门稍稍打开,前国子监祭酒、前太子少傅、前礼部祠祭司郎中,曾向皇帝讲授过《诗经》的老先生郭丛站在门内,警惕地打量来客:“我不认得你,你是……你是宿卫军官,怎么会来找我?你一个人?”
两人出门,一个七八十岁,一个年过五旬,却都怀着少年人才有的兴奋,闯入茫茫黑夜。
他有点理解罗焕章等人的愤怒了,帝王的“家务事”影响到的可不只是家里人,还有许许多多无关的百姓。
“可你受伤之后还是找来了帮手,说明你不那么自信了,如果那个人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你会同意单打独斗吗?”
“怀陵离京城不远,那里驻扎着一支军队,咱们现在出发,天黑前就能围住淳于枭。”
大汉哈哈大笑,“昏君就是昏君,跟年龄没关系。”
“郭先生知道殷宰相在哪?”
他已经两次撞上巡城兵丁了,每次都摆出宿卫军官的架子,才免于被捉,可是这样毫无目的地跑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杨奉没理他。
刘昆升向门内瞧了一眼,看到一名老仆哆哆嗦嗦地站在主人身后,于是低声道:“事情不小。”
一名大汉上前,站到皇帝面前,两只牛眼死盯着皇帝,“你这个昏君倒是伶牙俐齿,或许我们不用等到天亮,现在就动手,看看那个偷袭者敢不敢出来。”
韩孺子惊讶地说:“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后宫……我才十三岁!”
“陛下人呢?”
杨奉有点犹豫,可他太想抓住淳于枭了,“好吧,崔太傅明白就好。”
崔宏又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尽可能保住崔家,不要给淳于枭陪葬。”
杨奉给崔宏留下两名卫士和两名随从,带着其他人直奔怀陵。
天边微亮,杨奉驶出了七八里,突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望向京城,神情剧变,“我上当了!”
杨奉发现自己犯下了严重错误,他本想让崔宏回城阻止崔家叛乱,可崔宏很可能没有进城,而是去南军夺取大司马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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