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妃的笑得更明显一些,“被废除只是一种说法,历朝历代的废帝可没有一个能长寿。”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可陛下了解太后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吗?”

“景耀的眼睛只盯着宝玺,从来不看旨意内容。如果他真的看了,我就是第一个为陛下尽忠的殉难者。”

“如果陛下有机会看到他所写下的内起居注,将会看到斑斑劣迹,任何一项都足以证明陛下不宜称帝。”

韩孺子继续写下去,心里却很反感那句“知道得越少越好”,如果他们不相信皇帝的能力,又何必冒险拯救皇帝呢?

终于进入实质阶段,皇太妃背道:“南军大司马上官虚,行事悖逆、心怀不轨,不宜掌管禁军,其上印绶,革职为民。”她停下来,指着皇帝的笔尖,“请陛下在这里留出四五个字的空白,然后写‘骨鲠重臣,先帝所信,朕任以南军大司马,便宜行事’。”

同样的圣旨又写了一遍,皇太妃解释道:“以防万一,上官虚非常警觉,万一密诏被发现,还有备用。”

韩孺子无话可说了,他在冒险,皇太妃冒的危险更大。

剥夺上官虚的印绶并赋予不知名的某人,只是短短几行字,接下来皇太妃又让皇帝写下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这样一来,真正有用的内容只占据圣旨中间一小段。

“景耀不会发现吗?”韩孺子有点吃惊,皇太妃的这个主意很简单,风险却也很大。

还有第四张圣旨,这回免除的是内廷中郎将的职务,中郎将负责指挥皇宫宿卫,换人是为了及时保护皇帝的安全。

“我相信罗师。”皇太妃退后两步,“这支笔握在陛下手中,写与不写、怎么写都由陛下决定,陛下若是怀疑每一个人,那么也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了。”

皇太妃点头嗯了一声。

皇太妃是太后的妹妹,当她屏退众侍者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怀疑。

“也就是说,此事成与不成,都维系在罗焕章一人身上,而我只能相信他。”

“东海王?”

或许自己真是过于多疑了,或许这世上真有献身仁义而不求回报的人,韩孺子又想起以死护玺的刘介,信心更多了一些。

“朕以幼冲,奉承鸿业……”皇太妃缓缓念诵,先替皇帝自谦一番,然后回忆太祖、烈帝、武帝三位祖先的丰功伟绩,次又感慨桓帝、思帝的相继崩殂,笔锋一转,指出大楚朝廷遭奸人把持,岌岌可危,皇帝以韩氏列祖列宗的名义号令群臣护驾。

皇太妃笑道:“陛下真是聪明,从景耀那里盗取宝玺是不可能的,我经常在勤政殿帮助太后处理政务,拟好的旨意会由我拿给景耀加盖宝玺,我希望能赶上旨意很多的时候,将陛下的圣旨夹在其中。”

韩孺子到床边坐下,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空落落的,他真的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受他的控制:成,他是真皇帝,能将母亲接到身边;败,他将是“劣迹斑斑”的废帝并被记在国史里。

张有才和佟青娥对皇帝的事一无所知,左吉早晚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你要用这张圣旨欺骗景耀?”韩孺子写完之后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韩孺子重新拿起笔,皇太妃说得没错,他并没有更多的选择,可他还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传递纸条的人不是张养浩。”

韩孺子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对太后的具体计划却一无所知。

“嘿,我倒巴不得被废除。”如果不能当真皇帝,韩孺子希望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

然后皇太妃口述第三张圣旨,开头与结尾几无变化,最关键的中间段落却是免除崔宏的太傅与将军之职,命他待罪听命,印绶转给何人仍然是空白。

“皇帝……”韩孺子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画面:大殿阴森,根根红色的柱子高得几乎看不到顶,不小心照进来的阳光失去了锐气,只剩唯唯诺诺,生怕破坏这里的肃穆气氛,面目模糊的老皇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自以为附近无人,用落寞的声音说:“朕,乃孤家寡人。”

皇帝总是孤独的,傀儡如此,明君也不例外,伟大如武帝,也逃脱不掉孤独的笼罩。

韩孺子已经分不清这副画面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确有其事,他坐在那里,空落落心里逐渐又盛满了某种东西,他想,自己不能只是等待,太后在冒险,皇太妃在冒险,罗焕章在冒险,那些不知是谁的大臣也在冒险,皇帝怎么能在这里“静候佳音”呢?

房门开了,进来的是太监张有才和宫女佟青娥,脸上有伤和泪水,颤抖着站在皇帝面前。

左吉又改主意了,他在向皇帝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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