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佟青娥留在东暖阁服侍皇帝,很快就铺好了被褥,帮皇帝换上睡觉时的小衣。
韩孺子早已习惯受侍者摆布,木然地配合,脑子里胡思乱想,太后、东海王、孟娥、杨奉等人轮番登场,不给他一点空闲,以至于好一会才发现佟青娥仍站在床边,可他已经换好小衣,只等躺下睡觉,用不着别人服侍了。
“还有事吗?”韩孺子客气地问,心里却想,名字里有“娥”的宫女一定不少,孟娥、孟徹没准都是化名。
佟青娥莫名其妙地有些脸红,轻声说:“奴婢服侍陛下就寝。”
韩孺子从来没见过哪位宫女像她这样害羞,微笑道:“你已经服侍过了。”
“嗯。”佟青娥没有动。
“你是第一次服侍别人吗?”韩孺子很愿意与人聊天,之前是求之而不得,那些太监和宫女跑得一个比一个快,谁也不愿意留在皇帝身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忙完自己的活儿之后不肯离开。
佟青娥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奴婢……第一次……服侍陛下。”
“好吧,你睡在我的床上。”韩孺子同意了,他从小就没对任何仆人颐指气使过,进宫之后更是不会,“但是不要告诉别人,你知道,宫里管得严,若是被人发现你不守规矩,很可能会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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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床那边传来佟青娥惊讶而困惑的声音。
罗焕章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试探,接下来讲述的全是烈帝除五王的往事。
战后,烈帝借机削藩,诸侯国领地就是从那时起缩小的,如今的齐国只有当初的一半大小。
韩孺子觉得罗焕章也有点迂腐了,突然感到有凌厉的目光射来,扭头看去,东海王已经低头。韩孺子明白了什么,再向门口的两名太监看去,他们什么都没听懂,正站在那里发呆。
“也是,那张椅榻很小,我躺上去还要蜷身,你睡着就更小了。”
佟青娥低头不语。
身边围绕的人太多,韩孺子没法过问,只是觉得这名宫女比孟娥还要奇怪、还要难以讨好,要不是怕连累她,真该问问杨奉这是怎么回事。
左吉越来越尴尬,皇帝居然不知道自己颁布的旨意,这可有些不成体统,他只好用更低的声音说:“陛下在勤政殿龙颜一怒,令齐王世子俯首乞饶,陛下传旨诏告天下,命令各诸侯国即刻出兵,共伐逆齐……”
奇怪的感觉在韩孺子心中越来越深,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侍从比平时更显敬畏,人数虽多,跪拜的时候却是鸦雀无声。
“你睡我的床,我睡椅榻。没关系,我从前睡的床比椅榻大不了多少,睡大床还真不习惯呢。哦,记得明天早点叫醒我,咱们好换过来,免得被人发现。”韩孺子翻身入睡,心想这真是一名古怪的宫女,不过愿意说话甚至敢向皇帝提要求,终归是一件好事。
今天讲课的是罗焕章,就连他也显得客气了一些,但是没有请皇帝点题,直接开讲:“关东战事未尽,草民给陛下讲讲上一次的诸侯之乱吧。”
“什么圣旨?”韩孺子问。
相应地,护送皇帝的太监与侍卫也增加到百余人,御园的甬路都有些拥挤了。
但是这一天他没能弄清杨奉的具体去向以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朕知道了。”韩孺子迈步前行,他帮了太后一个大忙,如果能因此击败齐王,就是利大于弊,可他真希望杨奉此刻能在身边,再给出一些指点。
“那为什么战败之后还是无处可逃呢?”
上午的课比平时短,离午时还有多半个时辰,左吉进来,请皇帝移驾。
韩孺子收束心事,认真听讲,问道:“诸侯军一击即溃,是因为诸侯王不行仁义之道吗?”
很快,他又开始想其它事情了,究竟是“功成身退”,还是“功成弗居是以不去”?沿用前皇帝的年号,有过这种先例吗?想得多了,他总觉得“功成”两个字似乎有些不祥的意味。
“那就休息吧,睡个好觉。”韩孺子站起身,向佟青娥笑了笑,迈步走到桌边,吹熄蜡烛,摸黑来到椅榻前,躺在上面,那里有宫女早就备好的小枕薄被,天已不算太冷,盖着正合适。
韩孺子还记得那两名只因没看到皇帝偷偷写信就被狠狠打了一顿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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