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三根蜡烛，椅榻中间的几案上一根，就在韩孺子身边，东西暖阁的门口各有一根，其中一根离东海王很近，门口孟娥所处的位置相对暗淡一些。
三个人都没动，也没有风，蜡烛却在同一时间熄灭。
东海王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东海王身边的蜡烛突然亮了，只持续了极短的一会，仿佛一道失去了锐气、软绵绵的闪电，他发出第二声尖叫，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片刻之后，东暖阁门边的蜡烛骤燃骤灭，东海王没能控制住心中的惊恐，发出更响亮的尖叫，马上将嘴捂住，屋子里正在发生诡异的事情，尖叫与权势这时都保护不了他。
接下来的间隔稍长一些，离韩孺子最近的蜡烛被点燃了，韩孺子早已做准备，睁大双眼观察，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模糊的影子，在他能够完全肯定之前，蜡烛已经熄灭。
黑暗中，有人轻轻地哼了一声。
东海王没再尖叫，发出类似于呜咽的声音，好一会之后，颤声说：“有鬼？”
东海王的眼里只有崔家，在他看来，一切阴谋也都是针对崔家，因此也就是针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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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名普通宫女，被东海王一番话吓到了，只得摸黑走出去，守在暖阁门口，不敢远离。
韩孺子住在东边，心里憋着一肚子话希望向孟娥问个明白，结果今晚留下的却是另一名宫女，对皇帝的一切提问只敢回以“是”与“不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孟娥是谁。
“别跟我争，我在引导你思考问题。”东海王在床上捶了两下，激动地说：“宫女发现刺客之后为什么那么镇定？她应该大叫大嚷，喊来宫中的侍卫，这可是对付崔家的大好机会！别管刺客是谁派来的，都可以栽赃给崔家！”
没多久，四名宫女走进来，分别去东西暖阁里铺床垫被。
韩孺子也坐起来，“之前灭烛，就是你们崔家派来刺客了？”
“为了保护你。”
韩孺子不为所动，继续道：“我还在想，除了提防你们崔家，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让太后猜到今晚会有刺客。”
韩孺子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刚才是什么东西？”
“当然不是。”
“啊什么啊？我是陛下的随从，当然可以服侍陛下，而且……我们要商谈国家大事，小小奴婢怎可旁听？”
“啊？”宫女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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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娥的目标却不是他与皇帝当中的任何一人，回到门口纵身一跃，伸左手搭在房梁上，晃了两下，跳回地面，小步疾行，突然再次上跃，如是三次，终于站稳，将匕首也收回袖中。
“嘿，关键就在这里，为什么没抓到刺客呢？太后既然猜到会有刺客，准备应该很充分才对。”东海王急切地说。
“当然有，可大都是男的，更不用装成宫女，在太庙里，皇太妃带去的那个宫女就很奇怪，倒像是男扮女装，而且这两个人都不懂规矩，不像是皇宫里的人。”
“只是……听人随口说了一句。”韩孺子的思绪已经飘远。
东海王慢慢站起身，小心地问：“今晚不动手了？”
孟娥打开房门离去，韩孺子发现一点异常，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在深色的门板上抹了一下，果然，孟娥碰过的地方留有血迹，她受伤了。
太监和宫女在皇帝面前总是互相漠视，韩孺子并不觉得奇怪，何况他亲眼见过杨奉对孟娥说话，更不相信她是鬼怪，“别吵，屋子里还有别人。”
“鬼不会像她那样跳跃，只会飘来飘去，像风一样，呜——”东海王嘴里发出风的声音，发现皇帝不怕，感到很无趣，“那名宫女是人，是名武功高手，这可就奇怪了，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猜你也睡不着，实在是……”东海王在黑暗中转身，对着椅榻的方向说：“你出去，今晚不用你服侍。”
“为什么？”韩孺子是名标准的故事爱好者，很愿意顺着对方的讲述发问。
刺客似乎就躲在黑暗中的某处，两人都不说话了，四周越安静，气氛越是可怕，韩孺子开口道：“还有比我更倒霉的皇帝吗？好像人人都想杀我。”
“你能保护我？”
韩孺子是个很聪明的少年，可还是听得晕了，“嗯……我没明白。”
“有点道理？明明是很有道理，这能解释一切！”
“咦，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桓帝在位三年驾崩，上一位皇帝登基才几个月，这不正常吧，他们的身体怎么样？”韩孺子对父兄极为陌生，说不出亲切的称呼。
“换成我当皇帝，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崔家会将我保护得万无一失，而且所有事情都不会瞒着我。”
孟娥还是不肯开口，东海王观察了一会，说：“不管你是人是鬼，请你千万……千万认准目标，我是东海王韩枢，坐在那边的才是皇帝。”
“我说不是就不是！”东海王怒道。
“我在想，刺客或许就是你们崔家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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