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奉盯着皇子看了一会,原地转身,大步离开。韩孺子感到吃惊,他见过一些太监,个个谨小慎微,像一群蹑手蹑脚的猫,中常侍杨奉跟他们不一样,更像是一头训练有素的猎犬。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韩孺子心里这么想,嘴里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韩孺子惊讶地回头,“母亲,我不……”

杨奉继续盯着少年,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估量出这名皇子的价值,“你看上去不大。”

杨奉点下头,微微弯腰,对韩孺子说:“请皇子登车。”

“看路!”杨奉在御者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坐回原位,转身冲身后的骑士挥挥手。

“是你向大臣告密,让他们在东青门设下埋伏,然后再假装好人!”这个声音极为愤怒。

“说来奇怪,居然是太学的一群弟子,嚷嚷着说什么不合大礼。”

杨奉的腰弯得更深一些,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王美人,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宫里的另一批人此刻正在迎接东海王的路上,不用我多说,王美人也该明白早一刻回宫有多么重要。”

京城的夜晚向来平静,街道上的马蹄声因此异常响亮,坐在韩孺子身边的杨奉听到了低语声,扭头和蔼地说:“我见过小时候的皇子。”

离得最近的一个身影起身走过来,一股冷风随之而至,韩孺子对这股冷意印象莫名其妙地深刻,多年之后都无法忘怀。

韩孺子不比同龄人矮小,让他显得幼稚的是神情,就像是一只落入狗窝里的小猫,茫然失措,一时间无法接受太多的陌生面孔和气味。

“那要等多久?”韩孺子追问道。

马车冲不过去,他想,扭头看向杨奉,五十多岁的老太监正像准备扑食的恶狼一样前倾身体,双手压在车夫肩上,好像在替对方使劲儿。

“杨公,蓬莱门比较远……”御者很意外,不明白着急回宫的杨常侍为何舍近求远。

韩孺子点头,母亲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可他现在两眼一摸黑,除了这名老太监,找不到任何依靠。

韩孺子点点头,母亲经常对他唠叨这些话,可老实说,他根本不记得祖父的模样。他迅速穿衣戴帽,与母亲一块走出房间。

韩孺子连连点头,他当然想,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离母亲这么远过。

庭院里忽喇喇跪下一片人影,韩孺子很紧张,但是没有退却,他不想让母亲失望。

杨奉猛地站起身,夜色还在,他看不清那些士兵的来历,将两只手都按在车夫的肩上,吼道:“跑快一点,没人敢拦大内车驾!”

王美人神情骤变,这一回却没有争辩,也没有发怒,而是慢慢地将儿子推向外人。

韩孺子没能明白太监话中的深意,但是从对方的神情与语气中察觉到了冷淡,于是闭上嘴,他是皇子,却从来没有过高人一等的感觉。

最终,不知是什么因素起了作用,拦路的士兵居然让开了,马车继续前行,韩孺子更加惊讶,这是他第一见识到勇往直前的力量。

不知过去多久,屋外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韩孺子稍稍侧身,目光越过全力奔驰的四匹骏马,看到至少二十名士兵排成两行堵住去路,个个手持长枪。

“再快一点!”杨奉大吼。

天刚亮的时候,马车顺利驶入皇宫,韩孺子对这里毫无印象,懵懵懂懂地被安置在一间屋子里。

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韩孺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待会就能听到母亲催促自己起床的声音,可外面的阳光越来越亮,表明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什么时候……能将母亲接进宫里?”韩孺子小声问。

“好,皇子看来是个安静的人,从现在起,请皇子保持安静,一切事情都交给我处理,好吗?”

无论如何,再不受宠的皇子也会在十五岁之前获封王位,这是大楚的祖例,很可能被封到偏远卑湿之地,可终究是一方诸侯,王美人也会成为王太后,从此远离皇宫的监视与嫉妒。

韩孺子开始感到惊恐了,他在母亲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挪蹭,另一双手臂将他接了过去,然后人群拥来,像乌云一样将他淹没。从这时起,韩孺子失去了大部分知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家并坐上马车的,马车没有封闭车厢,只有一顶华盖,他一遍遍回头张望,总觉得母亲仍然跟在后面,看到的却只是十几名陌生骑士,直到驶出两条街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居然没跟母亲告别。

“皇子很少出家门吧?”杨奉想起来了,恒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王美人就不太受宠,带着儿子居住在一座偏僻的跨院里,太子继位,王美人母子随之进宫,仍然受到冷落,仅仅一个月后,就因为“皇子年岁渐长不宜久居禁内”,母子二人都被送出皇宫。

拦路的士兵越来越近,韩孺子一只手紧紧抓住车厢,准备好迎接车仰马翻。

“景公,别把料敌先机当成告密,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总得有人能发现前方的危险,你该庆幸我是个聪明人。”这是杨奉的声音。

“别跟我耍招,咱们去见太后,你骗不了所有人!”

韩孺子仍然静坐不动,恍惚间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有关,同时又都与他无关。

推门声响,一名与韩孺子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进来,穿着绣满图案的锦袍,看见韩孺子,少年愣了一下,“你也是来争皇位的?看来咱们是兄弟了,有人说我以后要封你为王,可我觉得把你杀死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韩孺子遵从杨奉的提醒,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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