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坐的马车上,也重新铺了厚厚的软垫。她的丈夫靠着板壁,触碰到的也是与平常不同的柔软。他忽然反应过来了,坐直了身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她开始傻笑。
“对了,有一次相公和我开玩笑,便说我是国公府里养出来的小姐脾气。我后来想了想,也不是国公府里养出来的脾性,其实我是十足十的像了您。”
她说完了话,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等着她眼中的泪慢慢的收干了,才站起来,准备往回走。
她忽而想哭,到底还是忍住了,又回头面对着她母亲的墓碑。
后来是她丈夫鼓励她,郑重的和五妹妹道了歉。幸好她从没有怪过她,反而宽慰了她许久。
她的丈夫嘲笑她,“如今连我们海娘走这样懂事了?别是谁把我的夫人掉了包了。”
母亲这一生,除了她和姐姐这两滴血脉,其实也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她将她们视若珍宝,所以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们身上。
她的五妹妹最坏,如今她的夫婿没有领着朝中的差事,时常陪着她,她去诚毅侯府看望五妹妹,她就总要和她炫耀她丈夫的体贴。
很轻微,她却一直都记得那种声响。像是小时候她苦夏,总是睡的不好,又爱黏着母亲,她睡在她身边,轻轻替她摇着扇子的声音。
“其实我痛的迷迷糊糊,多想您也能在外头等着我。想跟您忏悔我小时候的不懂事,惹您伤心的那些事。可惜您没有。”
“娘,我知道,这一辈子,您是受了大委屈了。爹既做不好我和姐姐的爹,又做不好您的丈夫,总是惹您伤心。他这一辈子除了他自己,谁都对不起。”
“不高兴的时候,不管不顾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可是您不该伸手去害五妹妹的。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即便是有做错,那也是因为我,您不该恨她。”
“前几日你从诚毅侯府回来,说五妹和你炫耀元放送给她的牡丹钗。我实在不懂如何挑选首饰,只为你选了这个。”
她接受不了女儿要长大,有自己的想法的事实,接受不了她深爱着的女儿有一日会与她离心。所以才变得如此偏激,行差踏错,所以这样早便离开了人世,她们还来不及和解。
“那时候我其实也很怨您,和您赌气,您既然不愿意见我,那我也不愿意见您。可是我做了母亲,那样天崩地裂般的痛过一场,才明白做母亲究竟如何不易。”
若是往常,她是一定会和他闹起来的,但是今日她没有,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我也要考虑着这件事。”
“那时候我不懂事,什么都没法帮您。如今您已经不在了,我不会让他再对不起您。”
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总说自己是习武粗人的她的丈夫,其实从来待她也很体贴。
她常常会站在院墙之外和她母亲说话,说一会儿,停一会儿,静静听着山间的鸟鸣声,或者是微风穿过松柏的很轻微的声音。
徐家的墓园,四处都是青松古柏,微风渐起,带来她熟悉的声响。
“您其实是一个好的母亲,只是我和姐姐不够好,没有人能静下心来,好好的和您谈一谈,每次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和您大吵大闹,终至于到了最后,您都不肯见我们的地步。”
“往后我也会替您看顾着他。您还活着的时候,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您的事情,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犯过的错,到今日不过才偿还了一点。”
“您到了那边,也不必再挂念两个不孝顺的女儿,我们会把日子过的好。若是再世为人,您也要开心些,把这一辈子您没有品尝过的快乐,都好好的经历一遍。”
她最喜欢翡翠和红珊瑚,锦盒里的就是一支红珊瑚雕的发钗,是石榴的形状,叶片是翡翠。
忽而起了一阵风,吹熄了她面前的烛火。火盆中的纸钱仍然在燃烧,灰烬向上飞舞,一直飞到她到达不了的地方去。
他把这支发钗插进了她的发髻中,她有几分不好意思,说起了别的事,“过几日便要去西北了,瑜娘才刚刚有身孕,只能坐马车,马车上也应当多加几个软垫,才好舒服些。”
火盆里的纸钱已经燃的尽了,天边的云却烧的正好。
“所以您才害怕我和姐姐嫁的人家门第不够高,或是要过夫妻分离,又没有娘家人能撑腰的苦日子,重蹈了您的覆辙。”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她的丈夫,望着他笑了笑。他也对她笑,举起言哥儿的小手和她打着招呼。
“万家的每一个人都待我很好,婆母将我看作亲女儿一般,如您一般包容着我的任性,我的不懂事。我生言哥儿的时候,五妹妹在房中陪着我,只有婆母等在外面。”
“您也是痛了这样久,才把我生下来的,我实在很不孝。”
她被他笑的越发不好意思,抓起一个软垫丢到他怀里,“还不是都怪你,人家难得出趟远门,结果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玩不了了……”
她的丈夫大笑起来,言哥儿不明所以,也拍着手跟着父母傻笑,她戳了戳他的小脸。
他抱着她,她抱着言哥儿,他们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往后在西北的草原上,不再有任何的拘束,他们会过的更幸福。
常氏就是占有欲太强了,把她人生的重心放在别人身上,发现没法控制丈夫以后就只能控制女儿往她认为是对的方向走。但她的女儿也都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
明日浔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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