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有垂柳,腰肢袅袅,一冬珍重,盼来东君,却也日日都要在此目睹离别之景。只穿这一次,下一次恐怕就要换了金甲了。
这一次她看着齐延出门,一次都没有再唤他,齐延也没有回头。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墙之后,沛柔便唤来了织夏替她梳头。
而对于齐延而言,他悔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无能,十年间日复一日的想念她,人间天上,他的思念亦是无处可达。
“那样长别过一次,我才更清楚你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可我一回来,连银甲都来不及脱下,我想见你,一进了嘉懿堂,得来的却是你写的和离书。”
齐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认真地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我出征七个月,你连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写。”
沛柔望着他的眼睛,“我才没有对你死心,我只是太伤心了。”
“哪怕是今生,我不想再想着你的时候,我也梦见过好几次何霓云抱着孩子站在我面前的情景。”
今生年少时她曾经想嫁入耕读人家,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齐延这个假斯文,假书生的妻子。可这是她高高兴兴的选了的,她不会后悔,即便今日也如是。
若他们没有今生,若她泉下有灵,看到他过了这样的十年,也不会再怨恨他了。剩下的唯有遗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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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也应该见你一面,找你要一个交代。若你连和离也觉得算不得什么,想必你心里就是真的没有我的。”
“你到了蜀中,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沛柔侧过身,“前生你去蜀中的时候,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却连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写。”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他在枕上靠的离她更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死心了,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放你走。”
“好。”沛柔又抱了抱他,很快地松了手。
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回家时面对他的妻子,也会感到手足无措。
也是蜀中,也是与苗人打仗,齐延浑身是血,殒命在她眼前。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等来了途径此地的齐延。四皇子骑马走在最前,而后就是她的丈夫。
“怎么了?”齐延不知道她做过的这个梦,以为她是没有休息好,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沛柔前生的伤心很短,毕竟那时候,距离她病逝也不过剩下了两年而已。尽管今生她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痛,可这是一把钝刀,只能在她身上留下几道浅浅的伤口罢了。
“给他们的信都只有简短的几句话,问好而已。我没有给何霓云写过信,是她在诓你。”
那一夜距离如今,也不过两个月而已。原来别离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接踵而至。
毕竟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那么多的事情没去做。
她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可能他看也不看,便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或者干干脆脆地将它撕碎,告诉她他是不会和她和离的。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哪怕是其献登基的那一天,哪怕是我承袭爵位,掌着天下一半兵马,真正权倾朝野的那一天,我都觉得很没有意思。”
这样的事情,她也只有新婚那几个月为他做过。如今他一去恐怕便是半年,她是真的舍不得。
“我也给你写了好多信,我以为是你一直没有回。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的信根本就没能寄出去,而我的信寄回来,也根本就没有一封到了你的手中。”
齐延也侧过来。月光晦暗,但她还是很快看清了他的眉眼。
沛柔的声音低下去,“爹娘那里有,你大哥三哥有,何氏有。你二去蜀中的时候,甚至连何霓云都有。”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只是选择了逃避。明明前生他殚精竭虑地让她成为了他的妻子,他是想要和她携手百年的。可他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过,怎么样对她才算好。
“蜀中风物,与燕京有很大不同。蜀中多种芙蓉,重锦官城的景色,在蜀中呆了那么久,我也没有好好欣赏过。”
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会落在齐延身上,他是主将,他们不能儿女情长。
他虽然只望了她一眼,可那一眼却很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刻意露出的半边发髻上,簪着的是那支他从前送给他的牡丹簪。
草色连延多隙地,一路将齐延送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可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春草,燕梁的春天已经来了。
沛柔忽然想化作那春草,沾在他的衣角,跟随着这无边春意随他往蜀中去。
可是她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他对她说,“我回来了”的那一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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