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纭春身上,有半日都没有动。齐延却忽然叹了口气,道:“不懂事的人都要做爹了,我这懂事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小姑娘或是臭小子喊我作爹。”
沛柔很高兴,却也有些讶异,“昨日五嫂还同我说前段日子她请郭大夫扶脉,说是月份太小还摸不大准,没想到今日就有了好消息了。”
他虽然这样说,沛柔却还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齐延看了她一眼,开始胡说八道,“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林霰的身体有微微的颤抖,他很快地和上了纭春的曲调,同她一起将这首歌唱了下去,“……幺儿坐门前,爷娘田间忙……”
“你老师当年可是说,我与柯世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沛柔很有几分莫名其妙,方才明明是他先露出这种奇怪的眼神来的,“那我到底有没有病,你总得给句准话吧。”
齐延也刚从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发觉沛柔落泪,便走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乡音无改鬓毛衰,让他们生生地错过了。
齐延的反应只有比她更快的,“既然是这样,正好我关外的朋友前几日送了些药材过来,阿霰你同我去外院看看能不能用。”
齐延望着她,目光灼灼,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会努力的。”
沛柔就笑了笑,“他有什么可怜的,都是要做爹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活该。”
沛柔原来在同齐延说话,见林霰半天都没有说话,表情还渐渐凝重起来,不由得有几分害怕,“可是我得了什么怪病不成?”
第一次他带着林霰去给纭春治伤,那时候的纭春不是如今这样的。她看起来很懦弱,又被身上的伤病折磨,与今日相比,几乎是两个人。
沛柔正想嗔他,毕竟还有小孩子在场呢。看了一眼林霰,却觉得他有几分不对劲。
见又是沛柔有不适,他面上就现出了点不耐烦来,不过心里却还是关切的,立刻便让沛柔挽了袖子,替她搭上了脉。
纭春的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沛柔也从一开始的疑惑中反应了过来。被她的眼泪这样一带,自己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今儿一大早三太太就遣人将郭大夫请了进来,一扶了脉,便说是有喜了,脉象健旺,已经一月有余。”
齐延就狡黠地笑了笑,“我要去好生嘲笑他一番,说他看走眼了。你不知道,这老头看着慈蔼,其实一说起学问来,也是严格的很。”
又对沛柔道:“今日既然无事,夫人不如还是回内室里去歇息吧,好生养一养精神。”
沛柔就掐了他一把,“快些从实招来。”
纭春仍然就住在香山小院里,白日进香山去陪伴沛柔,晚上再回来就寝。她为她守了三年的孝,不愿意让人替她治她身上的病,最后也长眠在沛柔身旁。
他带着纭春,让沛柔清清静静地长眠在了香山。
这话的确是当年周老先生同她祖母说的,这么多年,他只怕也未必记得了。沛柔就问齐延,“你去找你老师做什么?”
第二日正赶上齐延沐休,晨起用过了早膳,进养颐堂去请过了安,便叫人去把林霰找了来。
命运还真是很无情,从前她出门去找林霰,大多带的都是能言善道的绾秋。林霰在嘉懿堂时常出入,在她身边服侍的也总不是纭春。
纭春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很快也从刚对上林霰目光时,不明所以的疑惑,渐渐地改变成了一种沛柔看不懂的感情。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而后忽然用她的家乡话唱起了一曲沛柔从没听过的小调:“柳树坡,月儿下,垂柳长,心儿想……”
齐延望着她点了点头,“老师博览群书,又采集众长,他说的话,向来不会错。上次的星陨奇景,不就是他卜算出来的?”
纭春却忽然进了正房,行了礼道:“乡君,四爷。方才国公府送来了消息,说是府里的五奶奶有了身孕了。”
齐延这回直接在她脸上轻轻地咬了一口,“那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找他。”
她会骑在她从前最爱的枣红马上,用马鞭指着他,让他带着她再去看一次感慈寺的满园山茶,与她一直好奇的白塔。
那时候林霰已经成年,眉宇间不再有青葱神色,也不再是稚嫩的少年。而那时候的纭春操劳了多年,憔悴消瘦,比沛柔也好不了多少。
“并没有什么,只是这段时日你让自己太累了。只要喝些养精神的药,好好的补一补就好了。”
而林霰后来成了天下闻名,传闻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即便是皇家要他看病,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寻到他的。
他了大半生的时间去寻找他的姐姐,家人,却始终都没有结果。他与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擦肩而过,临到最后了,却也连搭一次她的脉的机会都没有。
实在是世间至苦。
是不是就是因为前生他们都过的太苦了,所以上天才给了他与沛柔重活一次的机会,把前生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统统改变,重新给他们圆满。
周末了,要开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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