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一败涂地

离婚之后，她便来了美国，然后遇到了尹中正。可是有一天，她从丈夫的表情里读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情绪，甚至连沐清元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的变化。可是她却看得分明。起初，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那个女人到他们家做客，她才明白沐清元的那些明媚的表情从何而来。如果说生活是压抑的，那么沐清元在那个女人面前他的毛细孔才会舒张，才会尽情地呼吸。

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她数着他的节拍，然后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

"好。我会尽快结束讨论。"看到毕霏凡魅力的倩影越走越远，沐卓忽然意识到，自己未免太患得患失了一点。毕霏凡也是个强势的女人，又怎会因为母亲的一句话而受伤。不过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让毕霏凡在母亲面前委屈求全。不管在哪里，她都只需要做她自己。

"蔚然，有话好好说。"尹中正见气氛不对，赶忙充当和事佬。

"你应该知道，我很看重这次的画展。"对于沐卓出的这个主意，苏蔚然表示出极大的不满意。

苏蔚然冷冷地瞥了一眼过来，让毕霏凡顿时有点不寒而栗。显然，苏蔚然对她的态度已不若从前。"这件事就不牢毕小姐费心了。"苏蔚然的话里暗藏着逐客令。

"妈，霏凡她是……"沐卓看到自己的母亲对毕霏凡怀有敌意，英俊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只是说到一半的话又被毕霏凡打断了，"那我去楼下咖啡厅等你吧。"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管怎么说，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平息。话说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奶奶吧？"毕霏凡担心地问道，如果记者们从苏蔚然身上一直得不到他们要的答案，保不齐他们会把主意打到孟谷辛身上。

"我觉得小沐说的有道理。除非你想接受记者们的采访。"尹中正是最了解苏蔚然的人，他当然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私事给别人消遣的。

所以，在骄傲消失前，她主动提出了离婚。

"如果您继续留下来，记者一定会对你穷追不舍，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别人对你本人的兴趣超过了对你画展的兴趣，你觉得你的画展还有意义？"沐卓知道这么说会伤及母亲的骄傲，但是眼下的情形，苏蔚然返回美国回避这件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等过段时间，大家得不到答案，觉得无趣了，到时候也就不了了之了。

"伯父，伯母。"毕霏凡礼貌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观察了一下苏蔚然，见她神色如常，倒也放心不少。细想倒是觉得自己多虑了，苏蔚然那么强势的女子，又怎么会被这样的语言暴力所击垮。

"你跑来就是来气我的？"

"伯母……"

她在书房里一边看夕阳，一边等待他的到来。

沐卓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你多虑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母亲当初为什么要跟父亲离婚，我只记得他们离婚之后，我母亲就去了美国。后来她就成了鼎鼎有名的旅美画家。这么多年来，我母亲似乎也一直回避跟我父亲的那段婚姻。她是个特别骄傲的人，这段失败的婚姻，或许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吧。"沐卓很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谈论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而他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对于上一辈的恩怨也好、感情也罢，他不会去过问。同样的，他想要的生活，也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关于他的幸福，只有他自己能做决定。

沐卓犹豫了半晌，"那走吧。"

"不，我是认真的。清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吗？她死了，也带走了你世界里所有的色彩，你的世界里早已暗淡无光。你可以自欺欺人，但你骗不了我。"

"我去楼下喝杯咖啡，你谈完了来找我？"毕霏凡气定神闲地说道。苏蔚然冷漠的态度的确是让她有点不适，不过她不想让沐卓为难。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苏蔚然下榻的酒店。尹中正和苏蔚然已经等候多时。

"来了？快进来吧。"开门的是尹中正，他神情淡淡地邀请两人进屋。

"清元，我们离婚吧。"没错，就是她提的离婚。

沐卓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苏蔚然的脸色已经变的阴沉了，她一向会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在外人看来，她是个气若幽兰的美丽女子，可事实上，如果她生气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沐卓，你太荒唐了。"苏蔚然的确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会叫沐卓全名。平常她都会叫他"小卓"。

坐在车里的时候，毕霏凡还隐隐有些不安，"你不会怪我吧？"毕霏凡是个不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可事实的情况却总是事与愿违。

沐清元始终都觉得那是因为惺惺相惜，可是当那个女人死去，沐清元也开始变的了无生趣。尽管，她不想承认在这段婚姻里她败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但是正因为那个女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带走了沐清元所有的激情，她才不甘心。心系别的女人的男人，她自然是不要的。纵使她已然溃不成军，她也要在这段婚姻里全身而退。

沐清元的爱，是寂静无声地，静得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

但沐卓，却大有一种轰轰烈烈地声势。不得不说，基因是个强大的东西，连情种都会遗传。一个爱得深沉，一个爱得张扬……

那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次一败涂地，怎能让她不介意？每次看到毕霏凡，总会让她想到自己曾经输的有多惨。

只是她知道，沐卓选择的路，她怎么也拦不住。

还好，沐卓比沐清元幸运一些，至少爱对了时间。

很多的人影在记忆里交叠，苏蔚然终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沐卓，你走吧，我想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