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鱼记七秒，一瞬遗忘

他不敢太用力，却又不敢放松，怕弄疼她，又想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存在。疾风骤雨，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他俯在她耳边，沙哑的声音近乎呢喃：“初初，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可现在他才忽然发觉，他那句不算承诺的承诺，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希冀。

这几个月以来，不知道已经多久没这这样好好抱过她。

最后，容铮紧皱着眉爱莫能助地说：“她可能有心理疾病史，现在这样的表现，很像抑郁症。不是初期症状，这次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再次诱.发了。”

他曾经还在心里想，以后要是谁被她看上了，就这样胡搅蛮缠得劲儿，能有几个人能挣的开？

他将她带回了半城湾。

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声，她用力的挣了挣，没有挣开。

顾靳原来到她面前，修长的身子缓缓蹲下来，目光和她齐平，再没有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很久很久之前，似乎有人曾这样说。

“怎么样？”他沉着声音问眼前的人。

……

那般沉痛，完全不是她平日里的见到的顾三少。

他明知道她不会有反应。

“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绝望时看到的希望。患者会把所有的情感和快乐都寄托于此，可能是某样东西，也可能是某个人。通过某种事物排解了压力，获得了安全感或者愉悦的心情后，往往容易对这种事物或者人产生病态的依赖。”

她所有怒斥都被堵在了喉咙口，最后才说：“顾三哥，其实，初见可能真的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家庭，沈绍廷不是良人，你也不是。你们谁都没有好好对她，初见的脾气很好的，一直很好，受了什么委屈也从来不会说的……她其实一点也不难哄。”

顾靳原快步走上前，上前抱住了她，不管他怎么去阻止那越流越多的眼泪，却好似都没用。

许初见靠着他的身子动了动，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病房里，蔚宛看着她再次吐得撕心裂肺的样子，眼眶也在一瞬间就红了起来。

许初见忽然弯下腰，把脚边的小猫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顺毛。

顾靳原一路抱着她出了医院，坐在车里的时候都不肯放手。她那么瘦那么小，就像多年之前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一样。

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手臂将她稍稍松开了些，垂下眸子看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意思变化。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这段时间，顾靳原几乎连公司都不去，了所有的时间在医院陪她，可见到她一天比一天沉默，他的脸色亦是越发沉郁。

曾经大院里几个玩的好的开玩笑说，什么样的人才能拿下顾家三少。现在很显然，就是这个叫许初见的人。

许初见哭了一阵后似乎是眼睛疼得受不住，她索性闭上了眼，似乎所有的一切和她再无关系。

所以，他们只能一再的错过。

顾靳原低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生涩的哽咽，幽潭般深邃的眼底尽是血丝.

“谁知道你这小丫头后来怎么会变得怎么倔，不仅避着我，还那么嫌弃我。你知道我这人怎么受得了这么大的落差呢？你要是一直不出现还好，可偏生的，那天就让我瞧见了……”

他突然想起来，很早很早的时候，她似乎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有依赖型人格障碍的人，越到后来只会越来越压抑，如果他们所寄托情感的那样东西消失后，也是会引发焦虑和抑郁的。”

良久，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声音沙哑低沉：“那要我怎么办才好？放手，我真的做不到。”

小猫在她脚边不断磨蹭，好长时间没见，自然是越发的粘着她。

说完这话，宋楠就这么离开了，虽然她很想要留下来陪着初见，却无可奈何。

良久的沉默。

“不是说鱼的记忆就只有七秒，八秒时就会一瞬遗忘，把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忘了吧。”说着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描摹着她的容颜。

似乎从开始的时候，她便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找不到能够靠近她的机会。亦或是说，他找不到合适的做法，他一次次自以为是的做法，只能把她越推越远。

秦淼思忖了很久，摇了摇头说：“她不肯配合，下意识地抗拒所有人，我建议找她比较亲近的人，比如她的家人。她现在吃东西还是在吐是不是？”

鱼记七秒，一瞬遗忘。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好似失了力气一般。僵硬着，想要抱一下她，仿若都无能为力。

最后她疲惫地睡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一点点大的人，却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倔强，紧紧地抱着他，生怕被拒绝了。

蔚宛看着他的侧脸，几度的欲言又止，最后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许初见被他抱在怀中，一如很多年前，她在他怀中因为害怕而缩成一团。

一个人像唱独角戏一般，自顾自地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你躲在绍廷身后，好像我会吃人一样。当时我还在想，初见，这个名字同名同姓的人难道真的这么多？”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很抗拒他的触碰的。

“嫁给我，好不好？”

“初见，你别把自己丢了太久……”宋楠呜咽地哭了出来，声音哽咽到不行，含糊地说了很多话，也不敢她到底能听进去多少。

心理医生姓秦，是个让人看上去就能卸下心防的女子。

许初见把手从她掌心里抽出来，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如同失了生命的提线木偶。

可惜的是，她僵直着身体，还是没回复他只言片语，那双清澈的明眸就这样看着他。

这个夜晚起了风，窗外狂风作响，到了后半夜电闪雷鸣。

现在她这种无悲无喜的态度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情愿她打骂或是抱怨，只要不是这样麻木的冷漠表情。

可人如何能够做到这样，说忘就忘？

“阿原，她真的很痛苦。”蔚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声音已然带上了哽咽。

他将手机放在了她面前，可她仍是不为所动，清澈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没有哭，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

蔚宛上前抱着她颤抖的身子，“初见，不要这样为难自己……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就是了。”

再后来呢？他曾答应了她不会离开。

门忽然被打开，跟着走进来两个人。

他缓缓起身，手指轻轻地点着她的下巴，低头覆上她的樱唇。

抑郁症？

她的唇畔隐隐带上了笑容，极浅极淡。虽是那样一点点的弧度，却是这段时间以来她脸上出现的，最为生动的表情。

许初见由始至终都是这样看着他，没有动作，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更别说有什么抗拒的动作。

最大的讽刺便是，他明明知道结果会这样，可偏偏就像饮鸩止渴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下她。

蔚宛的眼睛红的更厉害了，她明明有一双明净的让人一目了然的眼睛，可现在却将悲喜都藏在了心底，笑的言不由衷。

蓦然间，他用力从后面密密实实地抱着她，紧得两人之间不留下一丝空隙。

再这样下去，若是一直这样的不配合，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宋楠一直都知道初见和顾家三哥之间的关系，可看到现在的初见，她震惊到不能自己。

他将她抱起来，坐在一边的飘窗上，这是她经常喜欢待的地方。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顾靳原点头，复又问道：“除此之外呢？”

“顾先生，其实可能，你对她来说是一种不一样的存在。她看到你会流泪，看到别人，都是无动于衷的。”

不一样的存在？

是因为他伤了她太多次吗？

应该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看到他，就会留这么多的眼泪呢？

以前她爱哭，他经常笑话她，可现在，让她经常哭的人，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