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这里,我们也没有找到埋小糊涂的地方,这让我们都有点心焦,毕竟天太热,再待下去的话,人有点受不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袄的重量并不是很轻,甚至是她所有衣服之中最重的一件,但是这件袄却被风吹得很高,正好挂在了一片芦苇上,这使得它如同一面旗帜,似乎正在向这个冷酷而残忍的世界发布宣言和挑战!
这还不算,这大沟湾到了解放之后,其实也没太平过,首先是它这地方比较阴森,水草芦苇太多,平时很少有人去,其次是这地儿早就恶名在外,所以周围的人也就破罐破摔,越来越不待见它,谁家死了猪啊鸡啊什么的,也都往里扔,有时候甚至是死婴都丢进去,这就导致这个地方长年漂着一些莫名的尸体,臭气不断,顺风的时候,能刮好几里远。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双小孩子穿的球鞋,上面打了很多补丁,但是即便如此,其中一只鞋子的大脚趾部分还是破了一个洞,人脚如果穿进去,大脚趾应该正好能从那破洞里漏出来。
当时我真的很气,但是因为一直发着高烧,肠胃也在翻滚,全身都没有力气,所以我也就没有说什么,只能是怔怔地跟着我妈和白杏来到了大沟湾边上了。
直到今天,每次夏天下大雨涨水,那里面都还往外漂骨渣子,你说这么一个地方,谁会不怕?
说真的,我小时候没少被这类故事吓唬过,有时候甚至被吓得夜里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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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糊涂的一件小袄,大红颜色的,算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以前冬天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很骄傲地穿着它,跟我们一起打雪仗,玩得很开心。她对那袄很珍惜,从来不弄脏,稍微弄脏一点就会哭半天,没想到这袄也被扔掉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倚着路边的一株老松树,抬眼朝大沟湾里望过去,不经意间就发现了一些东西。
不过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因为放牛的缘故,在大沟湾路过了几次,感觉那里也没什么特殊的,所以这份警觉的心理也就放松了。
我发现那芦苇荡里似乎有一点红色,远看着似乎是个塑料袋子,但是又不太像,这让我有点好奇,于是就指给我妈和白杏看。
到了大沟湾边上,我们停了下来,居高临下,朝那底下看过去,只看到一大片清湛湛的芦苇和水草,并没有看到什么新挖的土茬子。
走了不多时,我们已经下到沟底,进到一片水草地里,周围都是高高低低,稀疏拉碴的芦苇,有些芦苇刚从地里冒出来,形状如同竹笋一般,叶子尖尖的,肚子鼓鼓的,在风里摇晃着,似乎是在和我们打招呼说话。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很多关于大沟湾的传说,村上更有些老人说大沟湾里闹鬼,半夜经常有女人在芦苇荡里面哭,甚至有人看过一队鬼子兵在那边巡逻,还有人说那芦苇荡里有妖怪,长着两只大翅膀,但是不会飞,而是在芦苇上噗啦着往前跑,看到人就叼走吃掉。
当然了,那大沟湾里不光沉过老百姓的尸体,也沉过鬼子的尸体。这也是我听村上老人讲的,说是当年八路军来打鬼子,一路往前追着打,最后就把一百多个受伤的鬼子俘虏丢在村子里,让村子里人照顾,结果村里人恨死这些鬼子了,哪有心思照顾他们?于是村民们一合计,就把鬼子都打死丢到大沟湾里去了,这就又给大沟湾增加了一茬尸体。
她们看到之后,也是有些好奇,于是就带着我一起往那边走。
我的心情很悲伤,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那袄不说话,精神就又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混沌状态。
也就在这个当口,突然白杏喊了一声道:“找到了,就在这里!”
听到这话,我妈连忙拽着我的手臂跑了过去。
过去一看,才发现那芦苇荡里面被挖开了一块烂泥地,上面的茬口很新鲜,很多野草还纠缠在泥块里,如同被绷紧的蚯蚓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啪”一声断掉。
我大约看了看那块泥地,发现它只有一米来宽,深度估计也没多少,也就是说,小糊涂就是被这么草草埋掉的,她真可怜,真的很可怜,我心里有点酸。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正物伤其类的时候,白杏突然把我往前一拉,尔后就指着那埋葬小糊涂的泥堆,对我道:“一痕,给我骂,能骂得多厉害就骂多厉害,一定要骂得她不敢来缠你才行,快点,现在就开始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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