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送来消息,镇朔亲王得知鼎野城遇袭,前来询问家人安危。
镇朔亲王在商国有着很高的威望,同时也是乔毅坚定的支持者,他把家族中十三名子弟都送去了荡寇营,其中五人在砥锋营,八人在青锐营。
乔毅若是没有记错,这十三人都在阵亡名单之中。
他思索着今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到底哪一路是佯攻,哪一路是主攻,普罗州这次偷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了许久,乔毅只觉思绪一片混乱。
礼部来报,钦差大臣崔提克求见。
“他?来见我?”乔毅笑了,“我也很想见他,带他进来吧。”
一听说崔提克要进书房,年尚游的第一个想法是尽快离开这里。
可眼下这个状况,似乎不该和乔毅提任何要求,年尚游思索再三,提醒了乔毅一句:“主公,多加小心。”
乔毅面若死灰:“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小心?”
崔提克进了书房,朝着乔毅行了一礼:“乔大人,我奉大商皇帝的命令,来到朝歌检查政务,我现在迫切想要知道亳城和鼎野城的一些情况。”
“迫切?”乔毅眯着眼睛看着崔提克,“此二地情势,汝岂未察乎?”
崔提克皱皱眉头:“我是外邦人,你的表达方式让我很难理解,我收到了一些关于亳城和鼎野城的消息,但这些消息都不够详细,有很多细节,我想找你来核实一下。”
乔毅摩挲着椅子扶手,他把手掌停留在扶手中央的位置,那里藏着一道机关。
他调整了说话的方式,尽量说的平直易懂:“你刚说核实?你想知道普罗州偷袭之后取得的成果?
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其实你这次偷袭中最初的一环,你借着钦差的名义来到朝歌,致使朝歌陷入混乱,接下来普罗州派人佯攻亳州,而后趁机偷袭鼎野和朝歌,而后联手白隼盟偷袭亳州,最终趁乱得手,整个前因后果,我应当没有说错吧?”
崔提克摇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并不准确,有两个词汇用的就很不准确,你说成果,我觉得应该说成是战果,你说偷袭,我觉得应该说成是战争。”
“这算战争?”乔毅仰面而笑,“普罗州对我大商开战?你问问货郎有没有这个胆量?这话你自己听了,却不觉得荒唐?”
“这没什么荒唐,”崔提克非常平静,“战争有很多种方式,寻常人认为的战争,可能是两国互相下了战书,约定好时间地点,然后各自带着军队开战,其实这只是战争的一种形式。
而眼前发生的状况是战争的另一种形式,你可能觉得这种形式很不公平,你可能觉得这场战争偷袭的成分太多了。
可这就是普罗州的作战方式,这场战争你打输了,结果就是这么简单。”
乔毅一脸森寒道:“现在说结果为时尚早,你觉得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崔提克看着乔毅道:“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如果能多给荡寇营一点时间,如果能事先收到一些情报,让你多做一些准备,这场战争的结果可能大不相同,
可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多如果,你已经输了,就要平静的接受战败的事实。”
乔毅的手紧紧握住扶手:“先别说胜败,我现在就要取你性命!”
崔提克依旧平静:“你可以杀了我,我来朝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我希望你也做好了准备,因为在我死去之前,我会给朝歌留下一场灾难,这场灾难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对整个商国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乔毅笑道:“你觉得现在这种局面还能挽回么?”
崔提克道:“我觉得能挽回,有些事情还能遮掩,有些事情也能平息,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具体该怎么做,你肯定比我清楚,
而今你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名义和一段时间的缓冲,名义我可以给你,我是商国皇帝派来的钦差,我可以为皇帝传达旨意,
缓冲需要你自己去争取,可如果你自己不想把战争平息下来,甚至还想让战争升级,接下来还会有很多苦难等着你。”
乔毅沉默片刻,把手从椅子扶手上拿了下来,他问崔提克:“是你帮助货郎联络的白隼盟?”
崔提克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不是白隼盟的成员,这一点我相信你也做过调查,能让白隼盟出动这么多的兵力,提供这么大的帮助,这件事只有货郎能够做到。”
乔毅看着崔提克道:“你在普罗州是什么身份?”
崔提克道:“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既然只是普通人,为什么要为普罗州卖命?”
“我爱普罗州,发自内心的爱。”崔提克指了指胸口,眼前的场合有些特殊,他并没有解开自己的扣子。
乔毅微微点头:“钦差大人,请你回去歇息,乔某来日再去府上拜访。”
崔提克走了。
乔毅默默坐了半个多钟头,突然说了一句:“内政外交,货郎做的都不差。”
年尚游也不知作何评价,只能顺着乔毅往下说:“既是普罗之主,自然有过人之处。”
乔毅吩咐道:“你去鼎野城,把幸存的将士叫来,问问他们,袭击营盘都是什么人?”
……
葫芦村里,李伴峰拎着酒葫芦,给投有路擦拭伤口。
投有路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看着颧骨上的伤口叹道:“这么俊的脸,要是留了疤,可该怎么办?”
李伴峰顺势问道:“前辈,你生下来就这么俊么?”
投有路上下活动着脑袋,表示点头:“我是天生丽质。”
李伴峰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让他生成了这个样子,忽听洪莹在旁道:“七郎,这个大脑袋看着挺有趣的,他什么来历?”
“你说谁是大脑袋?”投有路看向了洪莹。
洪莹感知到一阵恶意,皱着眉头看着投有路:“怎么了?脑袋大还不让说么?”
投有路上下打量着洪莹,问道:“你头发为什么梳的那么高?”
洪莹怒道:“关你什么事?”
两人怒目相视,李伴峰感到阵阵恶寒。
“莹莹!”娘子在旁喝道,“不要生事!”
洪莹气呼呼和赵骁婉走了,赵骁婉知道这颗大头来历不凡,可她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李伴峰也能看出来,赵骁婉和洪莹都不认识投有路。
他身为一门祖师,外形如此奇特,娘子见多识广,不应该不认识他。
洪莹就更不应该了,她是旅修魁首,就算没见过旅修祖师,至少也该听过一些传闻。
投有路很生气:“欺负过我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李伴峰道:“洪莹没有欺负你,她只是不太会说话。”
投有路余怒未消:“她在笑话我,笑话我就是欺负我!”
李伴峰没再解释,他继续帮投有路擦洗伤口。
投有路抽抽鼻子道:“我生在三头岔,从小时候就有很多人笑话我,我后来不想在三头岔待着了,我就往别的地方走,我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笑话我的地方,可是我找不到。”
李伴峰道:“所以你就一直走?”
投有路点头:“对,一直走,一直走也挺好的,就像天上的云彩,一路飘,一路问,想找个地方投栈。”
一路飘,一路问,想找个地方投栈,这不就是浮云问驿么?
李伴峰拿出了那张鼻涕纸:“可我听人说,你出了意外,然后就……”
投有路看了看鼻涕纸,他对这张纸很熟悉:“有些人以为我死了,其实他们被骗了,我没死,我只是去了万生州,
我听别人说,万生州有很多人,长得和我一样的俊,我想过去看看。”
李伴峰对万生州一直很好奇:“万生州的人,长得真都像你一样俊么?”
投有路挑挑眉毛:“比我还是差一些的!有个叫天女的人,你应该听说过,她就是万生州的人,大概有我七分姿色!”
李伴峰对比了一下天女和投有路的长相,觉得投有路说的挺中肯的,和投有路相比,天女长得挺平庸的。
“可你为什么又回到了普罗州?”
投有路看向了远方:“万生州是挺好的地方,那里很少有人笑话我,可是我觉得,还是普罗州更好一些,虽然这里总有人笑话我,但普罗州很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我还是觉得我能找到那个没有人笑话我的地方。”
李伴峰问:“你觉得葫芦村这地方怎么样?”
投有路摇头道:“不怎么样,这里也有不少人笑话我。”
李伴峰又问:“那你为什么帮我们打仗?”
投有路道:“是货郎让我帮你的,货郎既然有事求我,我肯定是要帮忙的,
货郎从不笑话我,他帮过我,他说喜欢一直走的人,配得上一个道门,于是就有了旅修,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找不到那个地方,可在普罗州,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一路上我看到了那么多漂亮的风景,还看到了那么多漂亮姑娘,真的好漂亮!只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才能配得上我!”
李伴峰点点头:“普罗州确实很漂亮。”
投有路又确认了一次:“你从来不笑话我,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说实话,你真觉得我长得俊么?”
李伴峰点头道:“不仅长得俊,而且才华横溢!”
投有路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有才华?”
“我看过《浮云问驿》,文采很好。”
投有路的眼眶有些湿润:“你是懂文采的,上一个说我文采好的,是个卖书的,我送给了他一本《浮云问驿》,你这么有眼光,我也送给你一本吧。”
其实同样的书并不需要有两本,如果洪莹想看,李伴峰给她抄一份就是了。
可投有路一片盛情,李伴峰自然不应该拒绝。
只是他只有一颗头,没有其他的衣物和行李,他能把《浮云问驿》放在什么地方?
投有路滚到一片草地当中,用鼻子吸了一口气,吸进去不少草叶。
眼睛一闭,鼻尖一抽,投有路打了个喷嚏,喷出来了一本书。
李伴峰把这本书拿了起来,黏腻的鼻涕,顺着书的封皮,缓缓向下流淌。
这个鼻涕的粘性和韧性,让李伴峰想起了那张鼻涕纸:“那张纸到底是你的,还是老火车的?”
投有路哼了一声:“十八轮偷偷笑话过我,我让他帮我撒个谎,不也是应该的么?”
李伴峰想看看书里边还有没有鼻涕,他翻了一页,惊讶的发现,这本《浮云问驿》和他看过的那本不一样。
PS:貌似《浮云问驿》,不止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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