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他会觉得没有面子的。”“行了,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看看自己这张脸吧,还有没有一丝血色,你自己看看。”蒋含烟将杨淑怡推到镜子跟前让她自己去看。“还有,你晚上是不是总失眠啊,眼睛窝又青又黑的,都快成骷髅了!”蒋含烟显然对杨淑怡近来的反常表现有些担忧。

“什么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了?至少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什么事儿,这么一会儿工夫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新的情况吧?”曹启源一头雾水,这回是真的有点儿傻眼了。蒋含烟见他这样,知道他确实不明就里,也不再训斥他,将头一天晚上自己和杨淑怡之间的对话全部告诉了他。

“那怎么能叫钻了空子。”

高师毕业后,蒋含烟很快嫁给曹启源,并留在上海做起了小学教师。杨淑怡则回到家乡,在哥哥杨淑勇所在的一所乡镇中心小学谋得一职。姐妹俩道别时很有一番离愁别恨。丁嘉靖在感情的重创下,横下一条心,留在上海继续读书深造,倒是与曹启源一家越走越近,并从蒋含烟那儿得到不少关于杨淑怡的消息。昔日那浓厚的情愫再一次在胸中涌动起来,涌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杨淑怡对王生杰的明确回绝和王生杰的负气留洋给了丁嘉靖追求个人感情的最大空间和自由。在从蒋含烟那里得到杨淑怡的确切地址后,丁嘉靖几乎没做片刻停留便踏上了追寻自己爱情和幸福的旅程。

由于性格使然,这一次的见面并不像大多数热恋中的青年人那样轰轰烈烈,在旁人眼中可能还是略显平静甚至有些单调的。但是,这对于杨淑怡和丁嘉靖而言却是非同寻常的,他们不仅清楚了彼此的真实情感,更海誓山盟地许下了相恋相守的诺言。他们被这来之不易的恋情深深感动,相拥唏嘘不已。丁嘉靖回到上海继续攻读学业,杨淑怡则留在学校安心教书,两人达成一个默契,那就是,等到丁嘉靖学业有成以后他们便结婚,开始自己的甜蜜生活。而且,两个年轻人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很好地筹划自己的未来,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盼和憧憬。

“没有。”

“有这样的事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曹启源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最初我只是发现黄俊立那小子对你有点儿贼心,我用我对你最迅速和果断的爱直接将他的感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其他再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啊!噢,对了,我想我一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对你太痴迷了,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全部倾注在了你的身上,哪里还能看到或听到别的什么!”曹启源抓紧一切机会表达自己对蒋含烟的爱恋。

“不不不,不行不行!你把我的脑子搞乱了,你让我理理。”曹启源原地转了几圈,回到蒋含烟身边。“我最亲爱的烟,你不了解男人的心思。一则,对丁嘉靖而言,自己的感情没有机会或胆量表白,而让自己喜爱的女人来揭露自己的爱那将是一件非常有失尊严的事;再则,中间还有一个王生杰,丁嘉靖就更不可能承认或接受了。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丁嘉靖的承认或接受将是对王生杰直接的和毫不留情的污辱。就这两点来看,我恐怕他们俩只能是有缘而无分了。”

丁嘉靖回到上海后频频给杨淑怡去信,可迟迟未见一封回信,更要命的是,从蒋含烟那儿也得不到任何消息。杨淑怡从此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该不会是身体有恙吧?!”丁嘉靖心中火急火燎,趁着放假又急匆匆赶往杨淑怡的家乡。

“淑怡,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啊?”

“含烟,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嘉靖他那边怎么样了?”一向从容淡定的杨淑怡一时竟完全没了主意。

“源,你能不能先不要说我们了。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办啊!”蒋含烟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可人。

“怎么?”

“那你怎么想?”听完丁嘉靖的话,蒋含烟有些心烦意乱。

但是,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一对情侣,再一次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是我嫂子。”

杨淑怡当时就傻了眼,说根本没有的事,自己是放假回老家看望父母去的;说自己天天在苦等丁嘉靖的消息,怎么可能相什么亲、结什么婚,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急得话不成句、泪水直流。

“我还能怎么想,她都要结婚了!我们前前后后相互爱慕也已多年,当初在高师认识你们的时候我们还都不到二十岁,那时多美好!可是,谁曾想连一句话都没有就……”丁嘉靖也许是身体初愈也许是刺激过重,竟顾不得男儿的体面,掩面泣不成声。

“你有给我们写信吗?”

“是她,一定是她藏了我所有的信件。我现在想起来了,自从上次嘉靖来看过我之后,刚好是这半年的时间,我几乎再也没有收到过你们的信。当时她是见到嘉靖的,还一直凑在跟前问这问那的。”

“含烟,我知道了。”

杨淑怡回到家乡从教时,哥哥杨淑勇刚刚新婚,杨淑怡便暂住在哥哥的新家。杨淑勇新婚的妻子李宝琴也是学校的一名教师,由于地方小,李宝琴和杨淑怡在上中学时便是彼此认识的。只不过,杨淑怡的这个嫂子从认识杨淑怡之初起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做了嫂子之后,这种不喜欢变得越发强烈。

“那是因为曹启源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的美貌、你的气质、你的一切无可救药地彻底征服了。这天底下谁要还能有了你的这般魅力,我倒真是会奇怪死了呢!”蒋含烟佯装生气去追打杨淑怡,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美。

杨淑怡不置可否。

蒋含烟呆呆地听着曹启源的分析,觉得无可反驳,“那么,完了,淑怡怎么办呢?”

丁嘉靖如五雷轰顶,杨淑怡嫂子接下来再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怎么回到学校的。只是,回到学校后便大病一场。丁嘉靖非常希望自己在这场病中化为灰烬,从此离开这让人伤心欲绝的尘世。

“是不是王生杰欺负你了?”蒋含烟见杨淑怡始终低头不吱声,只得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含烟,我..”杨淑怡被好姐妹这么一挑,本来就已经脆弱到最边缘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一改往日的矜持,俯在蒋含烟的肩上哭得几乎断了肝肠。

“什么面子不面子,我们是要告诉他淑怡对他的真实感情,他得面子还来不及呢!”

丁嘉靖分明看出杨淑怡心中的疑惑,只是他并没有机会为自己还不成熟的感情找到出路。他没有能够在王生杰之前公开自己的恋情,他更没有王生杰那样良好的家庭背景。丁嘉靖也看出杨淑怡在王生杰猛烈的、火热的攻势下,没有因爱而绽放,却是日渐憔悴。

蒋含烟见姐妹这样,知道其中一定有了蹊跷,劝她静下来想想,想想细节,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正好她在这儿,大家可以对一对。

一无所知的杨淑怡见到突然而至的好姐妹惊喜万分,抱住蒋含烟又是哭又是笑,一个劲儿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呢!”

“她不可能结婚,这么大的事她没有理由不告诉我!我连她找的谁、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她就要结婚了,简直笑话!!”蒋含烟的情绪显然有点儿失控。曹启源不得不亲自安抚爱妻受到严重刺激的神经。“烟,不要急,先听嘉靖把话讲完嘛。”说着把手放在蒋含烟微微隆起的腹部,仿佛是在提醒她“注意别吓着腹中的宝宝噢!”蒋含烟平了平心气。等丁嘉靖讲完后,蒋含烟也觉得不对了,仔细算算,自己好像也有足足半年多的时间没有收到杨淑怡的任何信件了,这是非常不同寻常的。蒋含烟近来为了怀孕的事搞得有点儿晕头转向,竟是没有在意这一点。

蒋含烟没有再追问什么,一直轻轻拍抚着杨淑怡,直到她略微好转,能够喘上一口气来。杨淑怡便将一直以来堵在心里的结一五一十全盘向蒋含烟倒了出来。蒋含烟听着,心里直抱怨自己,“你只管自己陶醉和幸福去了,淑怡这么长时间的痛苦怎么就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呢,怎么还跟着大家起哄,努力撮合她和王生杰呢!”越是想越是抱怨自己,越是抱怨自己就越是生起曹启源的气来,“你们四个不是亲如兄弟吗,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怎么什么也没有察觉出来呢?!”“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说个明白,说不定还能有转机。”蒋含烟在心里暗下决心。

丁嘉靖第一眼见到端庄秀丽的杨淑怡也是情不自禁地心生爱恋,到了后来几乎夜夜梦见杨淑怡的倩影,生怕自己不经意间会在睡梦中呼喊出她的名字。大家在一起活动时,他总是关注着杨淑怡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现在她的身边,虽然表面上他表现得很沉着,也很冷静,甚至略显清高。关键是杨淑怡也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回馈或鼓励,她总是矜持地在大家中间平等又友好地周旋着,这让生性内向的丁嘉靖深感痛苦和不知所措。让丁嘉靖更感毁灭的是,突有一日,王生杰郑重而坦率地向大家表白,他对杨淑怡的爱恋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他已经不能抑制自己的热情,已经不能控制那颗为她而疯狂跳动的心,他要对杨淑怡发起正面的最猛烈追击。

“淑怡,你最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蒋含烟望着面色糟糕的杨淑怡心疼地问。

丁嘉靖这一次前往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淑怡病了,淑怡工作忙,淑怡想让自己安心学习,甚至想到了他的淑怡会不会是故意不给自己去信,好让自己不得不来看望她。千想万想,丁嘉靖就是没有想到等待他的现实会是什么。

李宝琴非常从容地迎接了丁嘉靖的第二次造访,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开口就告诉他杨淑怡回老家相亲去了,家里人希望她年内完婚。

“她就是希望我一辈子不幸福!”杨淑怡神情略显恍惚,愣愣地站起身来,“我去找她问个清楚。”

丁嘉靖大病初愈,一再向导师申请参加出国培养项目获准后,去向曹启源一家道别,当告诉他们自己得知杨淑怡就要结婚的消息时,蒋含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含烟。”杨淑怡痛苦地喊着自己的朋友。

“淑怡,我记得他当时说他过几天就要走的,具体哪一天我却不知道。你愿不愿跟我回一趟上海,去看看他走了没有,如果没有走,那你们还有机会,如果已经走了,淑怡,那真的像启源说的,你们可能就再也没有缘分了。”

两姐妹几乎没作任何停留便启程赶往上海。到了丁嘉靖学校却被告知他已于两天前出发,也就是去过蒋含烟家的第二天便走了。听同学说,丁嘉靖很奇怪,临走前一夜跑到上海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门口转了大半夜,后来是被人家治安人员“遣送”回来的,回来时几乎已是人事不清,说他这样出去让导师和同学们都很不放心。

杨淑怡回到学校后没有去找嫂子,也没有去找哥哥,而是直接去了学校人事部门,填了一张前往西北边疆支边的志愿书,随着最近一个团,两周后便踏上了前往西北的火车。

走前,杨淑怡又去了一趟上海,她也像丁嘉靖一样在上海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门口久久不肯离去,治安人员对赶来接人的曹启源和蒋含烟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这样哭下去非把人哭坏不可!”等他们走远了,又不解地嘀咕“先是一男的,又来一女的,我们学校这大门到底什么情况啊!”

蒋含烟苦口婆心没有能够留住去意已决的姐妹。送走杨淑怡,蒋含烟已是心力交瘁,不久便痛失腹中胎儿。这一点,她没有告诉杨淑怡,那是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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