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答应着去了。咳的两颊通红。手帕按住嘴巴,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三哥,我这个人,微不足道。我知道,不管是程家,还是陶家,看我,都不是一个‘人’……三哥看的该比我清楚。”她说着,将毛衣穿上。
她和三哥听了这话,都沉默。
车子已经按照之忱的吩咐停在二门外。
这么清爽的打扮起来,就是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学生。
只是有些瘦弱,显得难禁风雨。
车子晃晃悠悠的开出了程府。
她望着车窗外,不去看三哥——下雨天,石板路上湿湿滑滑的。车子开的不快。擎着油纸伞的行人、拉着黄包车的车夫……冒着雨在路上行走的衣衫褴褛的人,路边店铺里叫卖的伙计,偶尔有一辆汽车经过。
他搁下电话,又拿起来,拨了号码,说:“预备车子。半个钟头后我要出门。”他站起来,走进内房去,看着静漪,“奉孝约我喝茶,你和我一同去,也出去散散心。”
“去今雨轩。”之忱上了车,说。
在她来说,也知道九哥为了她的事,在父亲面前,没有少受到训斥……九哥歪在炕上睡着了,还咕咕哝哝的说着什么。
“是啊,不知道呢。”之忱皱了眉。
出大门的时候,门口当值的家丁特地过来问候他们。见到静漪在车上,特别又给十小姐请安、问十小姐这是去哪里?
静漪听母亲说过,杜氏母亲新近很着急替三哥寻觅良配,可是三哥不松口,杜氏母亲干着急也不能把他怎样……
她点头说好,丢了手上的棋子,就去换衣服。
静漪看了眼窗外,细雨霏霏的。
静漪一头乌发,便是在病中,那乌发散着,一弯青丝垂在身侧,上好的黑色天鹅绒似的,铺在那里,衬得脸色青青白白中,有点子透明。
等车子开出大门,之忱倒笑了,看看静漪,道:“日后要往外跑,就更难了。”
她看着九哥,知道他再也做不成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九哥说笑着,喝酒便多了些,说,还用你把我的手脚捆起来吗……这家里,有谁比我的手脚被捆的更紧的呢,就是你,也有从这家里出去的一天……
“谢谢你,三哥。”静漪笑了笑。她并不能从三哥那里得到更多的话了,况且三哥也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能指望任何人能挑战父亲的权威而且还能完胜。但是三哥毕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说:“三哥,你要娶个喜欢的女子。像从前的三嫂,多么好。”
“嗯。”静漪点头。小啜一口茶。忽的就笑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月白色的软绸,起着细小的卍字纹。簇新。
他往沙发上一坐,“喂?”
之忱微垂着头,看着乌木地板上,铺着的簇新的手工地毯。是著名的敦煌毯。敦煌毯,西北……他心里一沉。
家里水多。跟父亲的喜好有关。从前家里的园子,也养的活水、静水处处都有玄机。
看着帔姨抱着静漪在怀里,显然是吓坏了,静漪却只是咳着……事后帔姨有好久都不准静漪乱跑,还让看妈寸步不离的跟着静漪。那只脸的小猫,一养就是十来年,直到老死……
“觉得冷,熏笼就点上。”之忱见静漪只是出神,便道。
不知道帔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惊叫“漪儿,小心”!
他们小的时候,因家里这么多水,大人们总是看的紧,就怕一不留神有危险。他记得先前帔姨的住处也像这样子,有大片的水。有一次他去,就看到静漪爬到假山上。那时候静漪还只有五六岁,顽皮的很。青苔湿滑,他担心她受了惊吓掉下去,屏住呼吸看着她一步一步往上……原来是追一只脸的猫咪。很小的小猫咪,茸毛未退,也是爬两步,回头看一眼静漪,好像跟静漪在玩捉迷藏。
之忱踱到外面去,等着静漪换衣服。他亲自交代乔妈去禀告太太和二太太,就说他要出门,带着静漪一同去,请她们不必担心。
司机把车停在今雨轩门前。还没下车,之忱就看到今雨轩门前戒备森严。他禁不住就皱了下眉。
静漪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但她看到今雨轩门口东西两侧各有荷枪的卫兵,“咦”了一声,低声道:“段二哥现在出门都这样的吗?”
她也略皱了皱眉。心想段贵祥当日也不过如此,怎的段奉孝摆这样的排场?
“这倒没有。”之忱说。前几次相聚,段奉孝也只是身边警卫多一些。
他让静漪一起下车。
门口的卫兵见到之忱兄妹,“咔嚓”“咔嚓”两声,站直了,没有敬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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