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大公子……全城戒严……她想起陶驷那笑眯眯的面孔,说自己是“代司令”时候的模样。她不太愿意把陶驷和笑面虎这样的词联系起来。但实际上,帮着段家稳定局势的陶驷,全城戒严的目的不是为了北平城的稳定,而是要帮着段奉孝除掉他的兄长段奉先吧……她看着书包上的扣子。奉先大哥,奉孝二哥……都曾经是多么俊秀清贵的少年啊。
车站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能听到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车票被她捏的有两枚指印在上头,油印的字迹都模糊了。
是那日跟在陶驷身边的副官,叫什么,左志成的是吧……他是不是认出了她?
静漪垂下头。
静漪微微侧头,从镜框上方看了他们一眼。都是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鼻梁上也架着圆圆的镜片。
静漪将帽檐向上挑了挑,露出前额。厚厚的玻璃眼镜,几乎遮住了半边脸。
还有一刻钟,她就可以离开北平了。
那辆火车是去石家庄的——她想,从石家庄出关,那就不是段家的势力范围了。段奉先若是逃跑,应该不是往北,就是往南,往北更容易些,毕竟现在,段系和南方是结盟的关系了……她不知怎的总是想到段奉先。
这城中所有的富贵浮华、恩怨情仇,都将同她暂时的分离,而不必再加以理会。
其实很多年未见了,段家大哥比她大了太多,应是大表哥赵宗卿一般年纪的人,总玩在一处。
穿着灰色制服的军官带着士兵来到队伍前头,立在火车站检票员的身后,检票的速度又慢了下来。那军官不时的看看车站内,他的下属认真的在搜索着目标。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回身,车站的站长过来,低头哈腰一番,递上一根烟……静漪捏着车票,递到检票员手中。
“这一送,可是老父亲还没送走,自己的性命就搭进去了……动了权、碰了利,父子兄弟都不在话下啊……”也是叹息。
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厢,真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一般。
静漪紧张的看着入口处,外面不停的有人涌进来,扛着行李,神色仓皇。她站起来,透过车站灰蒙蒙的窗口,看到了列队的士兵。
***动和不安在人群里蔓延,外面有人进来,说着不好了不好了,大兵来了……警察甩着警棍呼喝着,吵嚷声更大。
静漪占着长凳的一角,竖着耳朵听。
她身子僵了一下。
她要在这里熬过几个钟头,到晚上才能到天津。到了天津就有船去上海了。从水上走,要比从陆路走安全的多……她没有给家里留下只言片语,连秋薇都没有说一个字。家里人,大约除了之慎,谁都没有发觉她今早有些异常吧。她看看时间,之慎还在上课……她心里有些不好受。之慎相信她呢……就算是父亲,嫡母、母亲……他们都相信她呢。
待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看到她,仰着脸,目光有些呆滞的,婴儿被包裹在小被里,梨子大的一张脸,极弱小的模样。静漪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另有空座,再转回头来,这个抱着婴儿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女子,仍那样看着她。
“……先前秘不发丧,等的就是大公子……到底是父子一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送的……”叹息。
她正要回身,就听左志成问:“到哪儿去?”
“去石家庄。”年轻的女子在说。
“……今天段司令出殡,当然全城戒严……听说,段家大公子……”声音低的已经细不可闻。
静漪听到这里,抬头看一眼火车头的方向,迅速的朝那边走去。
一门之隔,那一边是高等坐席车厢。
和大表哥一起从天桥回来,会买一大堆的玩意儿,竹哨啊风筝啊……满园子跑着放风筝,她们几个小的就看着风筝在天上打架。既然是打了架,索性一剪子下去铰断了线,风筝就飘远了。
火车咯噔一下响。
静漪身子跟着一震,以为火车要启动了,其实不是。
列车员还没上来,车厢门口大开着。
静漪再看看跨过铁轨的那队士兵,上了去往石家庄的火车。
都要搜查吗……这个念头还没有过去,静漪就见跟随着列车员从车厢的另一头也上来一队士兵,跟在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身后,开始逐一的查火车票。她偷眼看去,这一回,除了青壮年男子,他们还重点盘查年轻的单身女子。看到学生样的女子,总是要多问几句。那为首的士兵手中拿着相片,目光如炬,在车厢里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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