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当上皇帝的那一刻,也是百感交集。两年前的这时候,他还在庆幸自己也能当一次皇帝过一把瘾,但他的接权之路却是那么坎坷,曹操的政权内部,一直有不稳和反对。

导致他不得不先当四个月太子、再监国一年,如今才当上皇帝。

算下来,在继位之前,他整整当了将近一年半的太子,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日子当皇帝。

好在,曹操对他还是不错的。在曹丕继位后,曹操让他在长安城里,稍稍过了一两个月住皇宫的好日子、每天用天子仪仗,也享受过了天子的威严,有名有实。

一直拖到四月份,随着风声越来越紧,对面的刘备似乎已经做好了攻坚的准备,又要发起渡河战役了,曹操才找来曹丕,跟他推心置腹交代了一些话:

“子桓,这两个月,当天子的感觉如何?”

曹丕不敢得意,连忙谦卑表示:“儿臣资历浅薄,才干驽钝,很多地方还需要父皇提点。”

曹操脸色微微一沉:“你都是天子了!怎么能称臣!赶紧改了!天子就要有天子的威仪,可以没有崇殿峻宇、金根玉辇,但不可以失了天子的的威仪。

当年先帝在李傕郭汜之乱、仓惶东归时,一样没有符合天子礼法的殿宇车驾,但他也不曾放弃。眼下刘备随时都有可能渡河,为父不会让你跟长安城共存亡的,这里有为父与刘备决战就行了。

你可先带少量亲卫,去陈仓驻防,一来躲避刘备正面的兵锋,二来也能亲自提防甘宁、王平趁机再入寇。

陈仓之地,虽近千年不曾为国都了,但当年周文王兴起之前,在岐山立基,那岐山便是陈仓。所以去陈仓暂避,也不算失了天子体面。到了那里,没有皇宫可住,但你心里要记得自己是天子!”

曹丕本来也想过逃命多活几年,但又舍不得天子的体面,他知道自己最终也是非死不可的,如果仓惶丢脸,那就划不来了,等于是两头没捞着。

如今,父亲给他讲历史典故,帮他找了个台阶下,曹丕心中又升起了一些自欺欺人的安慰感。

原来陈仓是周文王建立周朝之前的根基,后来武王伐纣,灭了商,周人才迁都到镐京,也就是如今的长安附近。

这么一想,去陈仓也就没那么丢脸了。

至于长安丢了之后,陈仓估计也守不了多久。但没关系,到时候曹丕就是自己说了算了,他真想多活多挣扎,还可以再撤退。只要堵住了陇山,再多活几个月肯定是没问题的。

曹丕终究是有求生欲的,想明白之后,便洒泪向曹操拜别。又墨迹了几日,他就带兵上路了。

……

曹丕走后,曹操就静静在长安,等待自己的最后时刻。

与此同时,西北的曹彰,也终于不负他所望,在得到了徐晃和贾诩的加强后,在黄初三年的四月份,在西凉取得了新的突破。

四月初,重新整备停当的曹彰,打回了酒泉郡,肃清当地不臣的部族和作乱的羌人,还重新稍稍修缮了一下玉门关内外的道路,整备了一下后勤。

五月份,在贾诩的指点下做好后勤准备后,曹彰带着曹军近九成的骑兵,杀出玉门关,经沙头,渊泉,扑向敦煌郡。

夏天最热的时候,曹彰顺利打到敦煌。因为这里还是汉人曾经直接统治过的地方,也还有不少汉人残存,所以曹彰也还比较克制,

他没有大肆屠戮解决补给,而是只针对性地追杀当地羌人,并扶持原本受欺压的汉人。

把当地的汉人组织起来,变成自己治理地方、筹集物资的代理人,草草折腾了一两个月之后,勉强算是搭建起了新的秩序,也充分补给了继续西进所需。

进入七月之后,随着酷暑的峰值过去,戈壁上终于进入了一年中最适合用兵的黄金季节。

做好万全准备的曹彰,义无反顾地离开敦煌这个最西边的郡,进入了曾经西域长史府羁縻统治的地界。

敦煌,是汉人历史上在最西边设的郡了,再往西,虽然也有汉人的统治历史,但都不是以郡县制的形式,只是用长史府或者都护府接受各小国的朝贡、协调小国之间的纠纷,汉人官员是没法直接插手当地小国内部事务的。

曹彰也不知道在他的大后方,父皇曹操和二哥曹丕近况如何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刘备有没有发起总攻、父皇是否还活在人世。

离开敦煌那一刻之前,曹彰和大后方就已经彻底断了联系了。连贾诩也没被允许跟他出玉门关。

再往后的路,只能靠曹彰、曹休和徐晃自己。眼前只有不时大作的狂风,还有风起时就难以遏制的漫天黄沙。

“说不定,此时此刻,父皇已经遭了刘备毒手……身为人子,却不能保护父皇,与刘备决战,实在是怯懦啊……”

每到夜深人静,在大漠戈壁上,曹彰也会忍不住惶恐迷茫。

好在曹休和徐晃也会劝解他:“三皇子不可懈怠,这也是为曹家留一脉骨血,是陛下期待看到的,只有杀到西域,逃得一条生路,才是不负陛下重托。

这里有两三万骑兵,已经是陛下集结关中和西凉全部能找到的战马,才凑出来的,用好这支骑兵,一路西进,找水草丰美之地,异域称雄,才是最大的忠孝。”

曹彰也很快从担心父亲之死的压抑中解脱出来,决定用心振作。

出了玉门关后,有足足五百里几乎都是无人区。

中间每隔一两百里,勉强能找到落脚的小绿洲——历史上,后来玄奘去西域取经时,因为他的西行是不被朝廷允许的,所以要避开有军队驻守的坞堡,这才不得不绕开作为中继点的绿洲,以至于差点渴死在沙漠里。

如今还只是汉末,自然没有朝廷在这些绿洲上设置哨所坞堡,但也绝对会有当地羌人部落逐水草而居。

不过曹彰有大军在手,又有贾诩这个武威人提供的西域地图,提前做足了功课,所以他可以直接扑向这些绿洲,把当地人全部杀了,把牲畜物资也全都抢了,并且每次都让人把所有能灌水的容器都灌满。

连刚刚宰杀后的羊,都把羊皮剥了,洗干净后扎起来,尽量储水。

如此补给充分,曹彰顺利通过了五六百里的无人区,抵达了大约相当于后世罗布泊西北一带。

当然所谓的“顺利”也只是相对而言,他的两三万骑兵,在通过无人区时,还是付出了超过一千人的死亡代价。

这其中依然有好几百人是渴死的或者中暑而亡,还有更多是被风沙给活埋了的。通过沙漠无人区时,一阵狂风有时候就能带走大军几百条人命,哪怕他已经找了足够的向导、做了充分的准备。

除了这一千多人的死亡,因为中暑和风沙伤病的人就更多了,几乎占到了全军近两成的规模。

最后从戈壁沙漠区回到草原区时,曹彰已经灰头土脸得不行了。

好在他也知道,当他重回草原区时,距离高昌国就不远了。

高昌国就是后世的鄯善、吐鲁番一带。

东汉初年,“投笔从戎”的班超,就是在鄯善国地界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杀了来笼络鄯善王的匈奴使者,然后胁迫鄯善投降大汉的。

曹彰的骑兵,是沿着罗布泊无人区的背部边缘杀来的,高昌人根本没有防备,所以没几天就被曹彰征服了。

曹彰原本以为朝廷时隔多年不曾和高昌人联络,当地应该都胡化了。

但是当曹彰的大军围住高昌,突袭杀了高昌国高层后,才发现当地居然还是以汉人自治为主的。

曹彰也就不好大开杀戒,只能继续在当地先修整一下,收税征缴军需,名义上设立汉人统治的郡县——这一点,倒也与原本的历史相差不大。

因为原本历史上,曹魏政权建立后,数十年内,也有陆续设置西域长史府,治所就设在鄯善/高昌一带,当地也确实是西域少有的汉人聚居区。

曹彰不好直接大开杀戒,他的后勤困难也就没法彻底解决。他只能是稍作休整,趁着秋天还有两个月,赶紧再往西打。

最终,在这年入冬之前,曹彰征服了尉梨和轮台,也就是后世的新疆库尔勒一带。

当地在东汉时有大湖,也有水量丰沛的内流河,那地方已经靠近天山了,能享受到天山融雪和黑海方向来的暖湿气流。

这些地方,就没有什么汉人聚居了,大多都是胡人。曹彰终于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扶持重用组织当地汉人,大肆屠戮胡人补给,以战养战。

至于他父皇曹操,曹彰已经半年没消息了,是死是活,他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求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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