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就借着“进平县县城午休避暑”的机会,完成了掉包,实际上跟随耿纪、韦晃等一小撮精干护卫,换上快马,换了不起眼的衣服,直接溜了——
当然,这里所谓的精干护卫,也都是耿纪、韦晃蓄养的家丁罢了,只不过这些家丁都是重金培养的,已经接近死士,武器也尽可能精良。
刘协没法携带传国玉玺,就只能另外带了一些贴身收藏的、可以勉强证明皇帝身份的信物。这也是非常必要的,否则他就算逃到刘备那儿,一线接应的普通将士也认不出他来。
或许是因为正午确实炎热,刘协在巳时末刻要求午休,整整休了一个午时,都休到未时过半了,也就是超过了下午两点,负责看护他的随行武官,也没有怀疑皇帝的去向。
只当皇帝一直在平县县衙里午睡呢。
最后还是未时三刻都过了,也就是介于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天气明显凉快下来了,皇帝还没想继续走,曹操派来的扈从武官才越来越狐疑。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从雒阳后续赶来的孙权,带着一千虎豹骑抵达了平县,问明了皇帝的所在。
孙权本就是带着曹操的疑虑来求证的,听说皇帝一直在午睡,孙权也起了疑心,于是就以皇帝连襟的身份求见。
刘协留下的心腹还支吾了一阵,最后被孙权看出不对劲,就强闯了刘协午睡的行在,最后发现只剩一个替死鬼当替身。
“不好!陛下逃跑了!快追!你们是怎么看着陛下的!陛下说午休不能打扰,你们也不紧盯着点!”
孙权眼看大事不好,赶紧带着自己那一千虎豹骑,还有之前的随驾护卫,一起往东边和北边追去。
但是刘协已经靠着睡午觉的借口,提前跑出去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差了。这个时间差比刘协和耿纪一开始预期的要短不少,但也够狂奔出几十里地了。
只是,刘协一行不能堂而皇之走官道,走最明显的大路,因为这一路上,都有曹操控制的县城和军事据点,遇到有军队把守盘查的地方,刘协一行还得绕路,以避免过早暴露行踪。
这一切,也都会拖慢逃跑的速度。
相比之下,追兵是可以肆无忌惮走最快最好走的路,一路直线狂奔的。
而当孙权下定决心追的那一刻,他也很快面临了好几个难题,首先就是不知道皇帝往哪个方向跑了,孙权必须自己当机立断做出判定。
“孙将军,我等该往哪里追?要不要分兵?”下面的部将和随扈军官都焦急热切地看着他。
孙权终究还是很有搞内斗的天赋,飞快想了一下后,就决定分兵,四平八稳确保每一种可能性都堵死。
只听他果决地说:“陛下逃亡,最有可能往东北直插黄河岸边,走孟津渡坐船撤退,或许他们有船在孟津接应!尔等原随扈兵马,全部往孟津方向急追!
尤其是你们当中的骑兵,要先行直插孟津!如果到了孟津找不到,就留一半人守住渡口,其余人分别往上下游、沿着黄河河岸搜索。
而除了孟津方向,陛下也有可能沿着北邙山荒僻之处,一路往东,去成皋方向。但他们只是骑马的话,到了成皋以西的洛水河口,就渡不了河了,最终肯定还是要找船。
我亲领一千虎豹骑,沿北邙山往东搜索,一直搜到洛水河口,还有,一路上但凡遇到朝廷水军,我们也要征用,让他们分出战船沿着河、洛巡航。
陛下不可能指望从虎牢关正面出关的!所以他要逃走,要么走黄河直接到下游,要么就是渡河到对岸的河内郡。河内郡虽然眼下还在朝廷控制之下,但河内与魏郡之间,毕竟没有如虎牢关那般无路可绕的雄关。
刘备的骑兵有可能绕过县城、渗透到河内郡各县之间的原野上。”
还真别说,孙权这番揣测,虽然没有抓住重点,但真的非常全面,基本上把刘协逃跑的全部可能路线,都覆盖到了。
代价只是让追击的军队,兵分好几路,战力有所削弱。但考虑到刘协身边就没几个死士,哪怕孙权分兵,任何一路依然有一千人以上,只要交手了,刘协是肯定跑不掉的。
……
孙权就这样兵分数路,严防死守撒网追捕。
而刘协毕竟是养尊处优的皇帝,不可能跟六百里加急的信使那样没日没夜策马狂奔。雒阳要到虎牢关,全程有二百里,不可能不休息一口气跑到,哪怕只跑到成皋,也有一百里出头。
更重要的是,哪怕耿纪、韦晃提前准备了换乘的马,这队骑士可以一人三马换着骑。
但孙权的信使,却是可以沿途遇到驿站就直接换体力完全养足的新马的,从长途奔驰的马力耐力来看,孙权实在是完胜。
就这样一个跑,一个追。双方都是一夜没睡,一直到了第二天白天。
最后刘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跑马跑得大腿都磨出血,骑马的人都口吐白沫了,才堪堪躲过了在成皋被孙权直接追上的命运。
孙权的虎豹骑抵达成皋以西的洛水河口时,一番巡逻,就看到几艘可疑的小船,原来是刘协刚刚弃马登船,准备顺流而下了。
孙权不能确认船上的是不是皇帝,但他已经传令当地封河,非朝廷水军的战船,不得在河面上出现。
哪怕是当地的渔民,只要违反今日的封河令,敢有片板下河的,也会被直接射杀。
所以孙权让将士们齐声呐喊,要求那小船立刻靠岸,否则就放箭了。
那几艘小船却完全不肯停船,反而死命划船,加上又是顺流而下,船速颇快。
孙权无奈,只好对着那些小船放箭。
这些船都是走舸,没有船舱没有舷樯,自然不能挡箭,但船上还是有好几个死士架起盾牌,围在几个要人身边,给他们死命遮蔽。
孙权的箭雨并没能射死船上的要人,但是也射死了好几个没人保护的划桨手,小船的船速也不得不慢慢降低了。
而孙权提前通知的曹军巡河战船,在发现这一带情况不对后,也终于渐渐追了过来。
……
“陛下!我们暴露得太早了!怕是撑不到周瑜的水军来接应了!都是臣等害了陛下!”
“反正被曹贼追上之后,臣等必然会死,陛下不如就把臣等当成董承,只说是臣等挟持了陛下,想要去投刘备,以换取官职富贵。如此曹贼有了台阶下,应该也不至于弑君。”
耿纪、韦晃等人说出这番忠义之言,倒也不是说他们真的忠义到了那么夸张的程度。而是他们也知道,只要被追上,他们自己肯定是都得死的,曹操不会听他们解释。
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死,那顺带着保一下皇帝,留个青史美名,也算是不白死了。
然而,刘协却被这番话,说得羞愧无比。
当年他卖了董承和董贵人,现在他又是靠伏寿之死才换来离开雒阳城、前往北邙山的机会。
如果在这里再被抓回去,还要出卖这些忠义之士,说自己是被他们劫走的,刘协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这种日子过了那么多年,当然要硬一把,哪怕鱼死网破。
“朕绝不再向曹贼屈服!朕回到了雒阳,就算一时不死,等到雒阳城破之日,曹贼会不杀朕?
就算不杀朕,真到了那一刻,他也会逼着朕再去长安!朕已经发过誓不再迁都长安!不会屈服于第二个董卓!
与其到时候死得窝窝囊囊,不如今日死得轰轰烈烈!在曹贼手上又活过十八年,朕活够了!你们只管继续顺流而下,除非曹贼敢直接在这黄河之上弑君!”
耿纪等人见皇帝这么决然,也被激起了豪气,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只要大汉存续下去,他们都能被作为忠义之士记载,那就陪皇帝再一起轰轰烈烈一下好了。
而且刚才在确认船上有皇帝、而且水手纷纷被射死后,孙权也停止了放箭——孙权也不傻,他可不想惹上“直接放箭射杀天子”的大罪。
孙权这人是很能明哲保身的,他绝对不会像成济那样被人完全当枪使。
所以船上人少了、没有足够的人竖盾遮蔽刘协,他也就不放箭了。
只是要求战船堵截,把小船拦下来,活捉哦不是“活请”对方。
刘协坐船顺流而下,越来越绝望,知道自己距离虎牢关还有太远太远,绝对超出了五十里。周瑜的水军要突破虎牢关以北的河面封锁线抵达这里,肯定是来不及的。
不过,就在最后时刻,刘协也突然看到了一丝意外的希望。
“陛下快看,北岸有大群骑兵冲到了岸边,在跟追击的船队对射!难道是太尉的骑兵抵达河内郡了?”
刘协也不敢断定,但看双方打起来了,他也果断决定赌一把,同时把宝剑捏得紧紧的。
如果有诈,如果黄河北岸和曹军战船对射的骑兵,也是曹操的人,双方只是在演戏,那么自己上岸之后,就要亲自挥剑搏杀了,且看曹贼的骑兵敢不敢在战场上当众弑君。
而孙权派出的拦截战船,原本也是怕伤到皇帝,追击得有点投鼠忌器,一直没找到机会跳帮接舷,怕撞翻了皇帝的小船。
现在突然看北岸出现了打着“左将军赵”旗号的敌军大群骑兵,而皇帝居然让小船拼命往北岸靠。
孙权的拦截战船终于慌了,拼死做出各种危险拦截动作。
眼看刘协的船都快到浅水区了,追击的大船要拦不住了,一艘大船不顾搁浅死命往小船正前方横插而过,要拦住其去路。
但那艘拦截的大船,因为吃水更深,在横截的时候船底一侧已经触底了浅滩,船体也就被河床的阻力反弹回来。
原本打算拦头的角度,直接变成了撞腰,一头把刘协的坐船撞翻。
刘协挥舞着宝剑,直接落入了滔滔黄河之中。耿纪韦晃等人也一并落水,根本无法救援。
但不管怎么说,孙权手下的这个“危险驾驶”动作,算是实现了目的。
在刘协靠上北岸、登陆得到赵云保护之前,硬生生把皇帝坐船撞翻在黄河里,阻止了皇帝跟赵云的会合。
而赵云也是很无奈,他在最后阶段根本不敢朝着撞皇帝坐船的敌船放箭。
因为双方已经距离很近了,朝敌船放箭有可能误伤皇帝的坐船。
偏偏敌船还是有船舱的艨艟,而皇帝坐船是没船舱的民船,皇帝坐船对箭雨的防御力反而更低。
谁让赵云的骑兵不能下河呢,皇帝在河里遇难,实在不能怪他。
如果是皇帝已经上了岸,那赵云就算拼死拼活肯定也能保下皇帝,绝对没说的。
而且事实上,直到刘协落水的那一刻,赵云甚至都还不能确认,那艘船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皇帝。
他前几日接到的接应命令,只是大致告诉了他接应计划,让他带着骑兵、绕过河内郡的坚城,直扑黄河北岸搜索。
但皇帝并没有跟他正式接上头,一切也只能暂凭赵云自己的猜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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