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8章 假真惊河內,真假困温县
斐潜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中,那无形的威压也隨之散去,但留在柳珩等人心中的震撼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久久难平。
夕阳的金辉为远去的烟尘镀上最后一道光边,也映照著庄园门口柳珩等人脸上复杂的神色。
震撼、敬畏、庆幸,最终都被一股被愚弄的羞怒所取代。
『程昱老匹夫!』柳珩的声音带著被愚弄后的愤怒和后怕,『先是以焦土之策焚我田舍,伤我乡梓,此仇未报;如今竟又散布此等惑乱人心之谣言,险使我等铸成大错,错失明主!此乃欺我河內无人乎?!』
『柳兄所言甚是!竟敢散布此等恶毒谣言,若非亲见,岂不是被贼所蒙蔽?驃骑大將军真乃当世英杰,洞烛其奸,不怪罪我等,否则我等岂不是成了那跳樑小丑,自绝於光明大道?』
这些河內子弟想起之前的情景,不由得都是有些愤愤然,多少也有些面色铁青、呼吸急促起来。
这些年轻士子,自詡是河內的『后起之秀』,心气颇高,对於程昱的焦土政策,让他们家族多多少少都有损失,本就憋著一股火,碍於曹军原本淫威,而不敢做声而已,现如今见到了驃骑大將军……
当然,现在他们已是再无半点怀疑。
那如渊如岳的气度与远超时代的见识,怎么可能是一个区区『替身』所能展现出来的?
就算是这真的是『替身』,那么一个驃骑的『替身』都有如此的见识,那么真的驃骑,又会是怎样的雄才大略?程昱的『替身谣言』,此刻在他们看来,不仅是对驃骑將军的污衊,更是对他们河內士族智商的侮辱和赤裸裸的算计!
柳珩环视著身边同样面带愤慨与庆幸的河內子弟们,尤其那些平日里在族中鬱郁不得志、资源匱乏的年轻人,此刻眼中更是燃起了一簇簇名为『机遇』的火焰。
『诸位!』
柳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老贼行焦土之策,视我河內百姓如草芥,焚烧良田,毁我家园,此乃血海深仇!今日,他又妄图以谣言离间我等与驃骑將军,其心可诛!驃骑胸怀天下,求“三实”之才,不拘一格!此正是我河內俊杰,尤其是吾辈年轻锐气之士,挣脱桎梏,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之天赐良机!』
从『老匹夫』到『老贼』,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
『柳兄说得对!』一位河內子弟愤然道,『这老匹夫,分明是想借谣言离间,好让河內继续乱下去,他好坐收渔利!』
『正是此理!』另一位年轻士子接口,『驃骑將军胸怀天下,求贤若渴,更欲革故鼎新,再兴大汉!此乃我辈建功之良机!岂能再受那老贼的蛊惑,坐困愁城?我家中田產已毁於其手,与其在族中仰人鼻息,看那些老成持重之辈犹疑不决,不如……』
『不如投军!』柳珩挥动手臂接过话头,声音斩钉截铁,『我等既已明辨真偽,何不亲赴军前?一来,以实际行动表明我河內士子追隨驃骑將军的赤诚之心,洗刷之前可能因谣言而生的嫌隙;二来,温县乃我桑梓之地,熟悉地理民情,正可为大军嚮导、献策出力!三来……』
柳珩咬著牙,『让驃骑看看,我河內非儘是首鼠两端之辈,亦有热血敢战之英豪!更要亲眼看看,那程昱老贼,在驃骑將军天威之下,还能玩出什么样!此仇不报,我柳珩枉为河內男儿!』
这番话说到了眾人的心坎里。
尤其是那些渴望『弯道超车』的河內青年子弟,更是热血沸腾。
对於这些在家族中尚未掌握核心资源、渴望证明自己的年轻人来说,他们深知,在讲究门第的族內晋升缓慢,而驃骑將军斐潜,提出的重『三实』的用人標准,以及正在用人之际的战爭前线,就是他们崭露头角、博取功名的最佳舞台!
柳珩的號召,立刻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柳兄高见!同去同去!』
『算我一个!』
『我赵氏亦有人手可用!』
『对!让那程老匹夫看看,我河內子弟的血性!』
群情激奋之下,行动异常迅速。
柳珩凭藉温县柳氏的声望和在年轻一辈中的號召力,很快便联络组织了十余名锐意进取的河內子弟,其中不乏精通文墨、略通武艺或熟悉本地路径地形者。
当然也有一些嘴巴上喊得声音不小,但是实际要动身的时候又是这拖延那暂缓,但是其他一些年轻子弟,则是不顾部分族中长辈『观望为上』的劝阻,带上一些家僕、粮秣,打著『助军报国,討逆安民』的旗號,便是鼓譟著投奔而来。
……
……
另外一边,
斐潜一行来到了孟津。
孟津渡口之处,已经有船只靠岸等待。
斐潜下马,示意护卫先將战马带上船只。
战马大多数都胆小,但是如果有点炒豆子哄著,也就心甘情愿的上了船。
斐潜站在河岸边上,看了看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斐潜』,上下打量两眼,便是对著黄旭说道,『如今河內子弟,必然会將消息传播出去……说不得还会到军前报效……汝当如何?』
斐潜和那些河內子弟说是什么『军务繁忙』,这也是没错,但是所谓『巡查他处』,那就是忽悠了。斐潜並没有在河內逗留,而是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孟津,然后重新渡河回河洛大营。
为什么要这么赶,自然就是『影分身』的能耐就这么一点。
远距离装个样子可以,但是一张嘴说话……
所以斐潜就必须亲自来跑这么一趟,如此一来,河內士族子弟就会以为驃骑將军仍在河內某处坐镇,这份『真身在此』的认知和隨之而来的敬畏与忠诚,正是斐潜此行的收穫之一。
其二么,老是躲著不见河內子弟也不是一个事,现在见一面,这些河內子弟必然就会將『真』斐潜蒞临河內的消息传递出去。
其三么……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接下来只需要黄旭將这个『替身』重新带回河內,也就等於是驃骑『依旧』在河內了……
而程昱,相信很快將会收到一个令他惊疑不定、难辨真假的情报……
黄旭也回头看了一眼乖乖站在远处的『替身』,『主公,若是河內子弟投军,恐怕……难免还会有接触……』
总不能每次会面,都让斐潜跑一趟吧?
斐潜笑了笑,『会面?不会有了……你就不能將这些人安排一个去处?』
黄旭愣了一下,『去处?难不成真让他们去军前?』
斐潜笑道:『有何不可?』
黄旭不能理解,『主公,这要是真去了军前……那军中很多事情,就……就瞒不住了啊……』
在河內北线,斐潜其实投入的兵力並不多。
前期姜冏两千左右,后来朱灵带了一千多,再往后是黄旭带来的部队,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出头一点,再扣掉战损死亡,以及负伤退往后线治疗休养的,也就是五千多的规模。
这兵力要进行野外遭遇战,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想要围城而攻,多少就有些不足了。
斐潜拍了拍黄旭的肩膀,『你在我身边待久了……有利自然有弊……』
黄旭作为斐潜的贴身护卫,跟著斐潜从战匈奴鲜卑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基本上都是属於內卫型统领,甚少领兵对外作战,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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