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0章 谁能有福?

阳光泼洒而下,映照出山道之间的血气升腾。

丹水河面上漂浮著断裂的盾牌与战旗,人类的肢体顺著河水蜿蜒而下。

空气中混杂著焦糊的皮肉味与血腥气,吸引了一些贪食的几只鷲鸟乌鸦在战场上空盘旋,饥渴的望著那些血肉,却被下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得不敢落下。

如果说斐潜和曹操之间的天下之爭,像是在对弈,那么赵云魏延张辽等人,甚至是廖化和李典,也都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相互廝杀,爭夺地盘。

棋盘上的每一个交叉点,就只允许有一枚棋子驻留。

棋子落下,或是吃掉別的棋子,或是被別的棋子吃掉。

如果將目光放在丹江口之处,只看曹仁摆出来的阵势,更像是象棋,而不是围棋。

丹水汉水为边界,曹仁屯兵於此。

不管是廖化还是李典,想要继续往南进攻荆襄,都必须突破这个要点。

下棋,当然会有兑子。

不论是一个卒吃掉了一个兵,还是一个炮换了一个马,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直取敌將。

能胜利,自然还有下另外一盘棋的机会。

如果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也就再也不能坐在棋盘边上,而在这个时候,即便是棋盘上还残留著什么车马炮,都和棋手没关係了……

保存棋子,当然重要,但是最终的输贏更重要!

曹仁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指节泛白地攥著青铜令旗。

他太熟悉这种战场的血腥气味了……

那是腐烂的信任与鲜活的生命一同蒸腾的味道。

『传令给督战队!一人退,斩伍长!一伍退,斩什长!一什退,斩曲长!曲长退,斩军侯!』

曹仁大声喝道,声音里面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连坐,显然是残酷且不够仁义的,但是又能如何?

当年在徐州城外,那些跪地求降的百姓不也渴求著仁义?

结果又是如何?

仁义救不了徐州的百姓,也同样救不了曹仁自己!

当年挥砍下的战刀,也是曹仁他亲手斩断了自己对『仁义』二字的最后一丝天真。

……

……

三色的旗帜出现在了战场上,廖化派遣了一部分的先头部队,准备绕过鹰嘴湾的山口,从西面包抄过去,杀向曹仁的西面侧翼,但是走到了一半就发现有曹军在山口埋伏,箭矢如雨点般射落。

而在另外一面,李典也对於曹仁的阵线发动了攻势。

虽然说曹仁派遣了敢死队焚烧了李典的木作器械,但是对於李典兵力上並没有太大的影响,现在知晓到了廖化也出现在了曹仁的北面,也就是自然而然的配合进军,不必再留手了。

战事甫一开始,廖化和李典都认为,曹仁镇守双线,必然会出现疏漏,即便是不能一举攻克丹江口,至少也会有一两场的小胜利,但是开打之后才发现,战爭並不是觉得能贏,就一定会贏的。

至少现在並不是这样。

『把那地方拿下来!』

廖化的军校指著曹仁军队驻守的山头大喊著。

这个阵地並不算大,但是卡著前进的位置,不管是想要绕过去,还是说直面突破,都受到阻碍,而且在山顶上还插著曹氏的大旗,立在高处,早就让人看得不顺眼了。

『曹军就那一点人了,杀光他们……』

喊是这么喊的,但是没想到攻山之战从上午持续到了下午,依旧没能打下来。

手雷也使用过了两轮,但是效果並不好。

一个是不管是廖化还是其他的驃骑部队,並没有像是后世的热火器军队那样,从入军的第一天开始就教导如何使用热火器,又有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各种使用热火器的经验可以学习,而在当下即便是有了火药,但是如何用,以及怎么用才能最恰当,並不是下发了手雷,就可以让每一个战士都能收到一个手雷使用手册,然后立刻能够明白应该怎么用……

显然,从山下往山上扔手雷,肯定是需要一定技巧的。而且这种技巧是极其危险的,至少不是键盘侠喷口水那么的容易。就算是让键盘侠过年的时候捏著鞭炮,明知道火线燃烧要三秒,数到二再扔就可以空中爆炸,但是又有几个键盘侠能捏得住那小鞭炮?更何况手雷这玩意一旦在身边爆炸,炸伤的可不是两根手指头!

手雷效果不佳,进攻的势头,顿时就有些受阻。

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吃过阵线补充午食的廖化前锋兵卒轮替了久久不能攻下山头的同袍,开始更有力的衝锋。

战爭,无疑是最能產生进化的环境。

不懂得变通的人已经死去,能存活下来的都有些手段。

曹仁同样也是如此。

阵地之前的壕沟,已经被前几次的进攻填出了好几条通道,曹军用来抵御箭矢的土墙,也被挖倒了好几处。

別看这简单的壕沟和土墙,却硬生生拖住了廖化前锋的脚步。

终於,有廖化前锋兵卒衝过了那道防线。

『杀上去!』

『嘭!』

一个衝锋的廖化前锋士卒才杀进曹军的营地,驀地有人冲了过来,一刀砍来,落空之后,两人撞在了一起,顿时就扭打起来,滚落进了满是尸体的壕沟。

廖化前锋士卒感到身上那曹军兵卒正企图夺走他手中的刀,连忙死死抢住。

两个人一边增强,一边叫骂。

忽然,廖化前锋的兵卒听出了那曹军兵卒的口音,『你……你是南乡人?』

曹军兵卒愣了一下,手上动作缓了一点。

『你是南乡人对吧?我听出来了……別打了,投降吧,我保护你……』

『都是骗子,都是骗子!』那个曹军兵卒回应道,『你们都是骗子!』

『投降吧!我也是南乡人……我会保护你的……你是哪个村的……』

『我……啊!』

『噗。』

有经过的的其他廖化前锋兵卒,见两人扭打,曹军兵卒又似乎占据了上风,便是想也不想的一枪扎出,从那曹兵士卒的战甲的裂处捅进了他的身体。

『呃……』

被扑倒在沟里的廖化前锋士卒愣了一下,然而下一刻,那重伤濒死的曹军兵卒却是握住了透体而出的矛尖,向下一扑……

『噗……』

两双带血的眼对视著。

『老乡啊……』

『我姓曹……啊……』

在壕沟之中,两个南乡子弟的鲜血交融。

濒死的曹氏士卒在最后的时刻,他浑浊的瞳孔突然清明了一瞬。他想起在他离开南乡的时候,母亲將晒乾的艾草塞进他的护身符;他想起在渡口分別时,青梅竹马的少女红著眼眶说会等他回来下聘。

而此刻,他的血与同样南乡人的血在战甲缝隙中匯流,竟分不清哪滴来自沔水,哪滴来自漳河。

……

……

『左翼鹿砦之处,用木板堵上缺口!』

曹仁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调整著部队,协调著兵卒。

从上午喊到了下午,他沙哑的嗓音撕裂暮色。

他也看到了那两名兵卒跌落壕沟,或许將来那两个兵卒就会躺在同一个地方一同腐烂。

死去的人,已经消弭了仇恨,剩下的活者,却依旧在生死当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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