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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4章 只是一次

廖化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是老江湖了。

他早些年,甚至还是个流民。

对於大汉王朝,廖化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在顺阳城外的大营之中,廖化坐在中军大帐之內。

中军大帐內点著一堆篝火,火焰跳跃著,带来温暖和光明。

不知道为什么,廖化忽然想起了当年他在黄巾之乱当中,一路护送母亲到了关中,也曾经目睹了荆州的夕阳,从荆南到荆北,从南乡到蓝田,跋山涉水,如今再次迴旋。

这一路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却又像是仅仅就在昨日。

中平元年,当张角振臂高呼『苍天已死』之时,荆州南郡的廖化正背著病弱的母亲逃向襄阳。他原本以为到了襄阳之后,一切都会好转,毕竟襄阳有兵有粮有人,更何况他和他的母亲是大汉的子民,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寻求朝堂和地方官府的帮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情理之中往往最后都是意料之外。

当年的廖化,才十五岁。

他在流民潮中第一次触摸到汉室的衰败。

他看见荆州地方县乡的长官弃城而逃,也看到了沿途的豪强坞堡紧闭的大门。

他见到有女子为了个炊饼出卖自己,也目睹了两户人家互换孩童。

他无意去谴责那些为了吃食而出卖自身的百姓男女,只是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大汉不应该如此……

在紧闭的襄阳城门之外,廖化的三观崩塌了,他原本心中的大汉,露出了丑陋的姿態。

理想第一次被残酷的现实碾压,对於大汉的信仰,被丟弃在了逃亡的道路上。

而到了关中之后,在青龙寺连续召开大典,『求真求正』四字,成为了廖化心中新的精神支撑。他的桌案上不再摆著《鲁夏侯说》,而是摊开了的《春秋》。

太兴元年,天子刘协在太庙大典上闹出的笑话传到了关中,廖化听闻了之后却笑不出来。他见证了大汉山东的腐朽,却並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而是觉得悲哀。那些曾经在东汉里面引领大汉潮流的士族,锐意进取的子弟,现如今变成了一场场的政治表演,就像是太庙里面的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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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兴五年,当斐潜在长安发布了新的政令,正式將管理的触角触探到了乡野,以巡检为首的田间地头的三驾马车开始成形。更加严格的上计审核开始展开,在一片士族子弟的哀嚎声中,廖化却感觉是在大汉腐朽的腥臭空气里面,闻到了一些新鲜的芬芳。

如今,太兴十年了。廖化给斐潜的信报表章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写什么忠孝大义了,而是详细列举著兵卒的训练,粮草的消耗,战甲的数量。长期都摆在他的桌案之上的书简,也多了一个讲武堂邸报。

荆州之战,他成为偏军主將,有些紧张,有些兴奋,但是更多的是谨慎。

丹水的胜利不足以让廖化自我膨胀,他面对牛金的降书也同样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骄傲的,毕竟在驃骑之下,取得了硕硕战功的將领,不是一个两个……

『校尉以为,其中有诈?』

下首的军校问道。

廖化微微点头。

顺阳並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至少不是会影响整个荆州战局的点,所以对於曹军来说,死守的意义不大。那么从这个角度出发,牛金就不是必死之局,他依旧还可以撤退,只不过代价有些大而已……

『会不会是曹军发现了我们的举动,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又有一个军校问道。

这两天廖化表面上一板一眼的在攻城,实际上派出了小队绕道往顺阳南面去。如果有机会就搞一个突袭,没机会就在道路上搞些小动作,挖陷阱截杀信使什么的,也同样可以造成顺阳內部的恐慌。

廖化依旧是微微点头。

这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不过影响並不大。

几名军校轮番发言,各抒己见,廖化听著,然后做出了决定。

……

……

夜深沉。

顺阳北郊。

廖化潜伏在茅草之中,顺著河岸边上,乘坐赶製出来的木筏,借著夜色的掩护往下划。

有军校表示愿意替廖化前来,但是廖化觉得只有自己到顺阳侦测,才能获得最为真实的情报,任何人的转述和传达,都有可能出现紕漏,而一旦某个紕漏没能注意到,就有可能导致整个战斗的失败。

丹水河的水腥气混著夜雾,似乎渗透到了铁甲的缝隙里面。

为了活动方便,廖化和手下兵卒都没有穿厚重的甲冑,只是穿了最为简单的两襠鎧。如此一来虽然防护力减少了,但是相对的,灵活性也就增强了。

丹水汩汩而下,简易的木筏並没有引起曹军的警报。

一方面是曹军现在正忙著城內的修筑临时瓮城,叮叮噹噹的声音比水流的声音要大得多,另外一方面是这几天来,廖化都是从陆地上进攻,根本没有利用丹水来做什么动作,於是顺阳之处的曹军守军也渐渐没有那么警惕水路上的动静了。

廖化等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適的登陆地点,然后將木筏推上了岸边,在夜色的掩护之下靠近了顺阳城的侧翼。

城墙上的曹军兵卒,举著火把,来回的巡逻走动,但是目光却经常被城內所吸引,看向城內的时间多於观察城外动静。

廖化起先也有些奇怪,但是当他带著人渐渐的摸近了顺阳城墙的时候,他就听到城內传来了各种细碎的声音,並且在夜色里面被放大了……

『什么声音?』廖化问道,『不像是在门洞周边,更像是在城內……』

这种敲击,摩擦,碰撞的声响,像是巨兽在暗处磨牙。

不过,牛金究竟在城內做些什么,还需要进一步的侦查。

廖化朝著比划手势,三五斥候立刻顺著阴影,朝著城墙靠去……

这些斥候都是老手,精明得很。

他们很快的利用前些时日在城外的战爭残骸的掩护,像是水蛇一般滑过了泥泞的沟渠,摸到了城墙脚下,进入了曹军的视野死角之中,將耳朵贴在了顺阳的城脚上。

『有軲轆声……这是拉著什么?』一名斥候压低了声音,『倒下来了……这是砖块还是石块?然后空车走了?』

『这不是从城门洞里面掏运的,而是从城內什么地方运来的……』另外一名斥候补充道。

傍晚的时候,牛金宣称要时间清理门洞,而现在不仅没有清理,还从別的地方运送了石料和砖块,或许还有木料什么的……

年长的斥候仰起头,看著城墙上晃动的火光,在心中默默的估算著,然后低声说道:『城內动静挺大……正好掩护著用抓鉤上墙看看……曹军小队巡逻过来了……等著別动……好,就是现在!』

抓鉤被扔上了城墙,卡在了城垛上。

原本应该很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却被城內运输和倾倒物料的声音掩盖了。

斥候灵活的拉扯著绳索,像是壁虎一样往在城墙夹角之处往上爬。

不远处,廖化猫在阴影里面静静看著,对於应对牛金诈降的腹案,便是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

……

次日卯时。

驃骑军大营內轰然而动,兵卒按照队列鱼贯出了大营,直扑顺阳城!

牛金在接到了消息之后,便是大惊失色,一边痛骂廖化不讲道义,一边急急让人登城准备应对廖化的攻城。

可是牛金没有想到,廖化的前锋衝到了半途之时,却停在了弩机的射程之外!

『这……这是干什么?』

牛金瞪圆了眼。

包括牛金在內,顺阳城头上的所有人,眼睁睁的看著在射程外的驃骑军开始整队,然后將衝车和云梯又重新扛著推著,退了回去……

『这……这……』

牛金就觉得脑袋里面似乎被塞了一桶的浆糊。

日头渐渐的升高,在城头上紧张等待的曹军兵卒都晒出了些细汗出来。

牛金不知道廖化要做什么,既不敢下令撤回兵卒,也不敢做什么其他动作,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听闻远处驃骑军阵中又是突然金鼓大作,驃骑兵卒重新推著扛著云梯衝车,杀气腾腾的又往城下衝来!

『准备!准备……』

牛金下意识的喊了一嗓子,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让手下准备什么,眼瞅著那些驃骑军呼啸著,又在半途中,停在了弩机射程外……

『廖化小儿!竖子!』牛金这回明白了,『安敢戏某?!』

牛金一拳砸在垛口。

这根本不是正经攻城!

要说廖化不守信用吧,廖化也没有真打。

可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鬼知道下一次廖化会不会直接挥军直扑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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