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东风斗西风(一)
徐千总不知该如何劝解,自己虽然年长,但打过的战,经歷过的事,未必比得过匡从云,他自幼驰骋疆塞,对天文地理,自有一套理解。
“匡將军,那万一情势有变,我们如何应对?”
匡从云回首了眼部眾,期间有几个监军的番子,別看嘴上叫得最凶,临阵对敌,却藏在后面装孙子。
他不屑摇头,同时轻嘆道:“我若战死,你立刻接掌军队,派人知会三位把总,带弟兄们回寧夏镇,不要去见曹少钦了。”
“不然的话·—这两千精锐子弟,都將死无葬身之地!”
徐千总受匡从龙大恩,也素来敬服匡家子弟义勇,听他这般说,眼角不觉湿润,忙道:“老军在此,何需小郎君捨命,此战由我打头阵,万一有变,郎君收拢部眾撤回寧夏镇也是一样的,若易位而处,我有何顏面去见军门?”
“你我是不一样的。”
“將军?”
“时间不多了,徐千总,你听我说完。”
五百骑已薄两箭之地,匡从云额头青筋暴跳,不好的预兆更加强烈,他加快语速道。
“军门乃边塞柱石,岂肯俯首听命曹阉,坏了匡氏累世忠良的名头,这趟出兵有不得已的因由,实处两难之间,我身为匡家子弟,豁出这条命快战一场,才能保全寧镇子弟,军门也有藉口塘塞"
话音方落,但听得破空之声。
“嗖嗖~”
四五十支羽箭落下。
匡从云並未放在心上,寧夏镇兵马熟练的举起手牌遮挡,除了一个东厂番子,正好教流矢穿胸而过,带落马下,就只有两个受轻伤的。
“当~”
徐千总用铁牌拨开飞箭,不惊反喜,哈哈大笑道:“好啊,黔驴技穷矣!看来我们多虑了,他们射出的箭,比韃的可弱多了。”
匡从云未展愁眉,也没说话。
“嗖嗖嗖~”
又有几拨箭落下,造成的伤亡却寥寥无几,天下军备废弛已久,边镇却因日日沐血,多有敢战、死战之土,且这两千人是匡从龙心尖尖上的肉,皆穿鸳鸯战袄,半数以上有甲盔遮护。
“不能再等了,看客栈中到底藏了什么鬼。”
將到一箭之地,匡从云忽然挥动软鞭,策马提速,直接冲向客栈。
“杀啊!”
“杀光叛逆!”
“为朝廷尽忠的时候到了!”
寧夏镇士气高昂,战心炽烈,有擅射者发箭还击,叫著追隨主將发动衝锋,在能拔寨摧城的精兵眼里,这座小客栈,不如两道鹿角柵栏,那零零散散、成不了势的羽箭,也就比蚊子咬厉害些。
“砰!”
胜利的氛围,被一声霹雳炸响打破,
“希律律~”
与此同时,匡从云坐下黄驃前蹄跪折,竟然失陷了,將主人重重摔下,他悬著的心,总算死了,不顾自身安危,爬起来冲后面大喊,
“有火器!曹少钦要拿我们餵铅子——
“匡將军!”
徐千总膛目欲裂,果然如匡將军所料,他正欲催马去救,左右却不停有马蹄踩入陷坑的,客栈上下,分布三层,探出数百挺黑洞洞的鸟。
“快走,別让老子白死!”
“匡將军.—"”
“放!”
鸟声如同晴天霹雳,不断炸响,冲在最前面那两排轻骑,人马俱碎,棉甲、鸳鸯战袄、乃至甚是稀有的铁甲,五十步內都挡不住口射出的铅子。
“走啊!”
匡从云离客栈大门最近,本就负伤,似乎后背又中了,身形逐渐淹没在白色硝烟里,只能听见一声声呼喊。
“不要管我,直接回寧夏镇!”
辽东军镇,火器用得多,西军只靠陆路输运,军资常年不足,虽然知道火器之威,却未与大规模装备精良鸟的敌人交过手,因为稀有,鸟在將官间也只当个玩物摆设。
徐千总大喊:“匡將军!
有人道:“逆贼火犀利,匡將军怕是救不出来了,徐千总,遵令吧—"
“你胡说,匡將军———"
几名军校拉住徐千总。
“徐爷,再不走,来不及了啊!”
两轮齐射打完,统声稀疏许多,辅以弓弩、陷马坑、甲等火手的点射,依旧將寧夏镇挡在五十步外,若等大部装填完毕,剩下的三百人,只怕会一扫而空。
“督主有令,命尔等衝杀逆党,谁敢擅自后退?”
那役长在京城骄横惯了,多少大官显宦,说捆便捆,说杀便杀,一群臭丘八又当什么?
“胆敢后退者,诛杀三——”
惆嚇之语,尚未说完,他便觉腰背发凉,之后天昏地转,身体难以支撑,一头栽了下去,在坠落过程中,恰好看见有个屁股,定定地坐在打著东厂烙印的马上。
“这屁股,有点像—有点像谁的来著—
不待回想,意识沉入无尽冰窟里,最后连呼吸都凝固了。
“天杀的阉狗,累匡將军丧命,还敢討死!”
红了眼的军卒,將剩下三名番子,飞快乱刀分尸。
“走!”
徐千总见事已至此,若再留下,必如匡郎君所料。
奸宦误国,累杀忠良,如今思来,他心痛得滴血,却也无可奈何,对於寧夏匡氏面临的局面,
不如此的確难以贏得转圜时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怒喝一声,率眾东去,同时分派快骑知会另外三支人马且说这边沙地上。
“督主用兵如神啊,如今看来,西厂全仗火器犀利,让寧夏兵挫其锋芒,却是再合適不过了,
这群丘八,屁话贼多,不杀杀威风,怎么好统带———"
贾廷望见客栈前,硝烟瀰漫,人喊马鸣,对曹少钦大吹法螺“这下好了,匡从云一死,没了主心骨,他们岂敢再违抗命令?公公用兵、將將之能,连诸葛武侯也只能甘拜下风———"
他早稟告了游骑小队让火击杀的消息,曹少钦却刻意瞒下,强令匡从云冲阵,便是准备待统兵官阵亡后,打散收服这两千来人,用来挡西厂的铅丸。
“待铅子火药打光,谅西厂也只能黔驴技穷了!”
曹少钦端起茶碗,轻笑不语,心中暗道,这些丘八倒是精锐,如果不是本地民口稀少,抓不到几个填沟的,也不至於將西北匡家得罪这么狠。
“有点不对啊。”
卜横野耳听著两人对话,目光却一直落在客栈前,情势再度生变。
曹少钦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了?”
“曹公公,寧夏兵要逃!”
“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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